本帖最后由 蝶衣 于 2013-7-23 23:15 编辑
【散文】 锦江之夜
5月，我来到成都，为了寻找一个梦。
晚饭后，我沿着锦江散步。锦江，是古时成都的一条护城河。看着清泠泠的江面倒映着两岸斜插云霄的一栋栋高楼，不禁感慨世事变迁。曾几何时，这里澄江如练；曾几何时，这里两岸机杼昼夜织鸣；多少双纤纤玉手在此浣纱，多少段锦织蜀绣流向中原，多少个面若芙蓉的处子引来佳话，多少名篇雅颂传诵千古。今日的锦官城早已高楼林立，成为名溢西南的国际大都市。当年的清江浣纱处也已成为游人回忆市民休闲的处所。
经过彩虹桥时，我发现桥身上有人物浮雕，于是弯腰一一辨认，原来是三国人物：刘玄德、关云长、张翼德、赵子龙……那一段历史在静静流淌的江水中逐渐清晰，久远的故事在记忆的长河里慢慢呈现，一个个鲜活的面容从刀光剑影中缓缓走来，与我相逢，与我交会，我不禁轻吟：“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一位老者接过我的话头，“小小年纪能吟诵这样雄浑大气的词，看来是热爱古典文学的好孩子啊。那么《三国》肯定是熟读过的了？不错不错！”我腆然微笑着点点头，与老人道别后，继续漫步前行。
天色渐晚，散步的人越来越多。凉风习习，暑气渐散。暮霭弥漫在不远处的天边，天青色倒映在江面，江水如碧。泛红的南门码头、锦江码头镶嵌在江堤青石间，字迹依然清晰可见，只是故事早已消散在水云间。我一路端详着，时而感叹，时而倚栏沉吟，这条江这码头，曾经都承载过一些什么样的传奇呢？是旧秦名将李冰亲手策划的二十里守城，在无意中成就了清江运输时代的商贾繁荣，还是早汉时期清江涤绵绣，而名满中原的蜀中之工艺让锦官城得以延绵福泽？俱往矣，如今的风不是那时的风，云也不是那里的云，只有这汩汩的江水还在千百年不变地传唱着那向东逝去的旧事。
徘徊良久，一边回味，一边慢慢向前走着。经过了南门大桥后，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了。两岸的景观灯亮了，一时间影影绰绰，斑驳交辉，夜色朦胧，水波流转，此刻的锦江象极了盈盈荡漾凌波微步的仙子，无比迷人。
不远处是始建于明清重建于共和国初期的合江亭，我加快了脚步。走近合江亭时，我完全被这一片夜色吸引住了，于是与很多人一样驻足欣赏，想要用相机或手机留下这美丽。遗憾的是我的手机象素太低，拍出来的江面只有几点渔火，其他都是一片黑影，故放弃拍摄；只好睁大眼睛看着眼前的美景，将一切全记录在脑海中。
晚上的合江亭与白天完全不一样。夜象个唯美的艺术大师，用纱曼用轻烟用和风用流云将合江亭妆扮得象个袅娜的佳人，浑身充满着梦幻与神秘感，让人沉醉，令人流连。迎春花长长的绿枝条映衬着红红的铁线梅，交相在江堤腰边随风舞动拂水弄影；一级级的阶梯从岸上直伸到水边，引人前去亲水濯足；许多夜钓者坐在台阶上放钩，似孤舟蓑笠翁，江上独钓雪；又似一叶扁舟子，沧海寄余生…好一个锦江花月夜！
这一幅只在江边才有的闲情逸致图画，为锦江夜色更添几分情趣，引人遐想。我暗自连连赞美之余，口占一绝：“月隐星沉璀璨天，江风灯火夜难眠。合江亭下声鼎沸，夜钓清波到客船。” 忽然，一阵悠然澄静的古典音乐穿越嘈杂喧闹的广场歌曲，如行云流水般淌过来。我回头探寻着，原来是身后的音乐广场上刚刚来了一群练太极拳的中老年朋友，横三竖四组了个方阵，正在凝神打拳。于喧闹中求得宁静很不容易，这要有来自内心的强大定力。而这定力来源于平时的修身养性与淡泊名利。
这群人中，第三排最边上的一位戴眼镜的老者打得最好。只见他气定神闲，全然不闻旁边正跳广场舞的妇女们大肆嬉笑及周围乱哄哄地来来往往的人们，一招一式收放自如，起腿下腰沉着稳健，端肩推手犹如神来一气。
我走近他，仔细看着他的每一招每一式之间的起承转合，一边悟道：“这简直就是在写书法啊！”看他招招肯定，式式娴熟，姿态流美，却又处处淡定，时时轻松，恰恰是书法的最高境界呵！想到自己平日练习毛笔时的种种不畅，我深深陷入沉思。
不知过了多久，音乐停止了，有的人已经离去，有的还在聊天。而旁边的广场舞却跳得正欢快。一个老者走过来冲我大声说：“姑娘，都打完了，你还站着看啥啊，明天再来吧。”我方才回过神来：“哦，我都看得入迷啦。”那个老者爽朗地呵呵大笑起来：“老人家打太极拳有啥子看头哟，你这姑娘真有意思。”被他说得有点不好意思，我自言自语：“我觉得这位戴眼镜的大叔打太极拳象神仙在写书法……”
戴眼镜的老者听到了我的话，他停下手里正在转动的核桃，微笑着对那个老者说：“老陈你看，这姑娘悟性好，太极拳与书法一样都是练气功，打拳和写书法都要心静气平。”他又转身我，“艺术是相通的，你能悟在先，就是事半功倍了。假以时日去浮躁修净心，就一定能写好书法！”
陈姓老者连忙插进来：“对对对，练书法与打太极能改变一个人的个性呢。偷偷告诉你，我们俩以前是死对头，小时候一起读书互相攀比；大了为喜欢同一个姑娘打过架；工作时分在同一个单位，曾经为名利争得你死我活的，俩人都没少受罪。后来，他爱上打太极拳，我爱上写毛笔字，我们才化敌为友。现在退休了，我们天天在一起喝茶、练书法、打拳，日子过得比以前舒心多了。你看，我们老哥俩是不是书法里的字啊？”他说完顽皮地抱着戴眼镜老者的肩头，还亲热地头挨着头作拍照状。我笑道：“对！你们俩就是书法，你们现在这样子组成好多个字呀，比如‘人、倚…’”两位老者都竖起大拇指：“好，悟得透，明天来跟我们一起练太极吧！”我高兴地连声道：“好啊好啊！”
告别两位老者，我一路兴奋地小跑回家；回想着这个锦江之夜，美景醉人，人情醉人，书法醉人、艺术醉人，醉在心里，美在生活中。霎那间，我连日来淤积的郁闷之气皆散尽，心里头重新装进去的是兴奋、愉悦、感恩等等一切与美好有关的人和事。
夜深人静，稍事休息后，我研磨执笔，在纸上写下大大的两个字“人、倚”…… 2013年5月29日于成都锦江河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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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7-20 2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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