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忧草家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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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泰山乌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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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效] 【围城】经典台词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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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7-16 12:38 | 只看该作者
一七 系辞(一)


《系辞》上:“一阴一阳之谓道”;《正义》:“以理言之为道,以数言之谓之一,以体言之谓之无,以物得开通谓之道,以微妙不测谓之神,应机变化谓之易。总而言之,皆虚无之谓也。”按阮藉《通老子论》云:“道者自然,《易》谓之‘太极’,《春秋》谓之‘元’,《老子》谓之‘道’也”(《全三国文》卷四一);成公绥《天地赋》云:“天地至神,难以一言定称。故体而言之,则曰‘两仪’;假而言之,则曰‘乾坤’;气而言之,则曰‘阴阳’;性而言之,则曰‘柔刚’;色而言之,则曰‘玄黄’;名而言之,则曰‘天地’”(《全晋文》卷五九);《河南二程遗书》卷一一云:“天者理也,神者妙万物而言者也,帝者以主宰事而名也”;孙奕《履齐示儿编》卷一云:“以形体谓之天,以主宰谓之帝,以运动谓之干”。大莫能名,姑与以一名而不能尽其实,遂繁称多名,更端以示。夫多名适见无可名、不能名也。《列子·仲尼》篇“荡荡乎民无能名焉”句张湛注引何晏《无名论》曰:“夫唯无名,故可得遍以天下之名名之,然岂其名也哉?”西方神秘家(Dionysius the Areopagite)谓损之以坟之(Via affirmativa),则降而至于多名;故大道真宰无名(anonymous)而复多名(polynonymous)。理足相参,即《老子》开宗明义之“可名非常名”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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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7-16 12:39 | 只看该作者
一八 系辞(二)

《系辞》上:“显诸仁,藏诸用,鼓万物而不与圣人同忧”;《注》:“万物由之以化。……圣人虽体道以为用,未能至无以为体,故顺通天下,则有经营之迹也”;《正义》“道之功用,能鼓动万物,使之化育。……道则无心无迹,圣人则无心有迹。……内则虽是无心,外则有经营之迹,则有忧也。”按《文选》左思《魏都赋》“匪同忧于有圣”,李善注引王弼《周易》注云:“乾坤简易是常,无偏于生养,无择于人物,不能委曲与圣人同此忧也”(张云璈《选学胶言》卷四谓当是王肃注,李误作王弼),视韩康伯此注较明白,而与《老子》“天地不仁”句王弼注相发,参观《老子》卷论第五章。然韩注无语疵,孔疏则词久圆明,当云:道无心而有迹,圣人则有心亦有迹,盖道化育而不经营故也。《系辞》本节上文曰:“显诸神”,下文曰:“见乃谓之象,形乃谓之器”,岂非道有迹乎?圣人有心故忧,道无心则不忧矣。扬雄《法言·问道》:“吾于天与,见无为之为矣。或问:雕刻众形者匪天与?曰:以其不雕刻也。”扬雄虽自言此乃取老子之说,而语更爽利,可作无心有迹之确解。《三国志·魏书·钟会传》裴注引何劭《王弼传》记“何晏以为圣人无喜怒哀乐,弼与不同”;《世说新语·伤逝》亦记王衍曰:“圣人忘情。”意谓“圣人”既法天体道,过化存神,则自能如天若道之“无心”而“不忧”。与古希腊哲人言有道之士契合自然(Life in agreement with Nature),心如木石,无喜怒哀乐之情(Apathy)者,无以异也。


《明道语录》:“圣人人也,故不能无忧。天则不为尧存,不为乐亡者也”;《伊川语录》:“‘鼓舞万物,不与圣人与忧’,此天与人异处,圣人有不能为天之所为处。”二程阐发《易》语,即斯宾诺莎所谓“上帝无情感”(Deus expers est passionum),不忧不喜,不爱不憎也。然上帝无情,则天人悬绝,祷祀唐捐;而上帝有情,又下跻众生,无以高异。于是谈者弥缝补苴以求两全,或谓其“道是无情却有情”(passus est impassibiliter; impassibilis sed non incompassibilis),或谓其哀乐而无动于中(experience the intensest pain and plessure without being affected by it)。引而申之,倘亦与人同忧而不愁苦者欤?以南辕北辙之背为东食西宿之兼者欤?参观《全晋文》卷论何劭《王弼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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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7-16 12:40 | 只看该作者
一九 系辞(三)


《系辞》上:“易、圣人之所以极深而研几也”;《注》:“极未形之理则曰‘深’,适动微之会则曰‘几’”;《正义》:“‘几’者,离无入有,是有初之微。”按《系辞》下:“知几其神乎!几者,动之微、吉之先见者也”;《注》:“几者,去无入有。理而无形,不可以名寻,不可以形睹者也。……唯神也,……故能朗然玄照,鉴于未形也。合抱之木,起于毫末,吉凶之彰,始于微兆”;《正义》:“‘几’”、微也。……事物初动之时,其理未著,唯纤微而已,若其已著之后,则心事显露,不得为几;若未动之前,又寂然顿无,兼亦不得称几也。几是离无入有,在有无之际。”二疏合观,“几”义益明。《老子》第一四章:“视之不见名曰夷”,“夷”一作“几”,范应元《道德经古本集注》引唐傅奕云:“几者、幽而无象也”;只言其“无”而“不见”,未言其“有”而“可知”,文理不如孔疏之密察周赅。张载《正蒙·坤化》篇:“几者、象见而未形也”,则得之矣。韩康伯注实节取《老子》第六四章:“其安易持,其未兆易谋,其脆易破,其微易散,为之于未有,治之于未乱。合抱之木,生于毫未;九层之台,起于累土;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即《鬼谷子·抵巇》篇所言“抵巇之理”:“巇始有朕,可抵而塞”,“圣人见萌芽巇罅,则抵之以法以”。周君振甫谓韩注多语病;既曰“去无入有”,是“有”形也,何曰“鉴于未形”——“毫末”岂非“有形”乎?不特此也,树木之长大,其“动”不著,非若飞走陟降之类,触目会心。且萌芽毫末渐至于拱把合抱,假以为例,似与亚理士多德以来所称“潜能”或“潜力”(potentiality)易相混淆。潜能者,能然而尚未然;几者,已动而似未动,故曰“动之微”,《鬼谷子·揣》篇命之曰“几之势”。“知几”非无巴鼻之猜度,乃有朕兆而推断,特其朕兆尚微而未著,常情遂忽而不睹;能察事象象之微,识寻常所忽,斯所以为“神”。譬如地震或天变伊始,禽虫失常变态而人蒙昧不省;盖灾之“初动”,于禽虫已为“显露”,于人犹属“纤微”,故禽虫无愧先觉,而人则不知“几”焉。然禽虫何故变态,人固不得而知,禽虫作诸变态,人自可得而见;苟博物深思,于他人不注目经心之禽虫变态,因微知蓍,揣识灾异之端倪,则“知几”之“神”矣。“动之微”者,虽已动而尚难见、不易见,是以见之者罕、知之者稀也。请借诗人佳句,更端以说可乎?杜诗《阆山歌》:“松浮欲尽不尽云,江动将崩未崩石”;石之将崩已著,特尚未崩耳,不得为“几”也。韩诗《雉带箭》:“将军欲以巧胜人,盘马弯弓惜不发”;情状似《管子·小问》桓公北伐孤竹,途中见神人,“闟然止,瞠然视,援弓将射,引而未敢发也”,或《孟子·尽心》之“引而不发,跃如也”,与米凯郎吉罗论雕塑人物,必选其“郁怒”(furia)之态,聚力作势,一触即发(action barely restrained),理无二致。顾箭在弦上,发之势昭然,则发之动当然,亦不得为“几”也。白诗《魏王堤》:“何处未春先有思,枊条无力魏王堤”,庶几见春之“几”者;苏诗《高邮陈直躬处士画雁》:“野雁见人时,未动意先改”,又《次韵赵景贶春思》:“春风如系马,未动意先骋”,曰“先改”、“先聘”,虽曰“未动”,亦已谓之“动”矣。曾几《茶山集》卷三《探梅》:“雪含欲下不下意,梅作将开未开色”;句法拟杜,“意”字同苏,而复以“含”、“欲”字阐之,几堪为知“几”者。程俱《北山小集》卷一六《贺方回画笥有龚高画二。其一戴胜,殆非笔黑所成;其一鼫鼠尤妙,形态曲尽,有贪有畏人之意。《各题数语其上》第二首:“有惕其中,而志逐逐;何以占之?机见于目”;“志逐逐”犹言“意骋”、“意改”,未句用《阴符经》下篇:“心生于物,死于物,机在目”,“机”即“几”,“逐逐”之动尚未着于鼠体,而“逐逐”之志,已动乎中而形乎外,“见于目”正。斯可以诠“动微”、“在有无际”也。骆宾王《代李敬业传檄天下文》曰:“坐昧先几之兆”,后世竿牍谀人,亦每曰:“烛照几先”,皆误以“知几”为先知。《韩非子·解老》曰:“先物行、先理动之谓前识;前识者,无缘而妄意度耳”;“先机”是在“几”之先,即尚“无缘”;“知几”则已有“几”可知,非“无缘妄度”也。《南史》卷三四《周弘正传》五僧辨曰:“弘正智不后机,体能济胜”,又曰:“吾固知五僧达非后机者”;则未失《易》意,有“机”即见,非前识亦非后觉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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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7-16 12:40 | 只看该作者
二〇 系辞(四)


《系辞》上:“圣人以此洗心,退藏于密”;《注》:“洗濯万物之心。”按下云:“圣人以此齐戒,以神明其德”,《注》:“洗心曰齐,防患曰戒”;此处亦言“洗濯”己之心,非谓“洗濯万物之心”也。《庄子·山木》:“顾君刳形去皮,洒心去欲”,又《知北游》:“汝齐戒,疏瀹而心,澡雪而精神”,语意胥与《系辞》之“洗心”。《全晋文》卷四九传玄《傅子》:“皆知涤其器而莫知洗其心”;《南史》卷四七《荀伯玉传》记竺景秀语:“若许某自新,必吞刀刮肠,饮灰洗胃”。“洗胃”、“洗心”,属词无异《孟子·梁惠王》之“寡人耻之,愿比死者一洒之”,盖晋、宋习用矣。王引之《经义述闻·易》下谓“洗”与“先”通,虞翻解“先心”为“知来”,是也,班固《幽通赋》亦曰:“神先心以定命”。王盖不究义理,并弗顾文理,而只知字之通假耳。“以此先心”既甚不词,训“先心”为“知来”又文义牵强,未可以虞翻视韩康伯生世稍古而信好其解也。庄周不更古于虞翻乎?《幽通赋》:“神先心以定命,命随行以消息”,《文选》载班固妹曹大家注:“言人之行各随其行,命者神先定之。”两句相对相当,“行”为“人之行”,则“心”即“人之心”,而“神”者,“大道神明”。盖谓“命”已“先”由天“定”,非人“心”能回(foreordination),与虞翻以“先心”为前识“知来”(foreknowledge)之解,了不相涉而几若相仇;王氏引以张目,乖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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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7-16 12:41 | 只看该作者
二一 系辞(五)


《系辞》上:“吉凶与民同患”;《正义》:“凶虽民之所患,吉亦民之所患;既得其吉,又患其失,故老子云‘宠辱若惊’也”。按《疏》言殊辩,然实误解之强词。此正如《系辞》上曰:“润之风雨”,而《说卦》则曰:“风以散之,雨以润之。”孔氏非不晓古人修词有此法式者,《左传》襄公二年:“以索马牛皆百匹”,孔《正义》:“牛当称‘头’,而亦云‘匹’者,因马而名牛曰‘匹’,兼言之耳。经、传之文,此类多矣。《易·系辞》云‘润之以风雨’,《论语》云:‘沽酒市脯不食’,《玉藻》云:‘大夫不得造车马’,皆从一而省文也。”孔既知斯理,却不省本处亦因“凶”字而并“吉”曰“患”,千虑一失,足征制立条例者未必常能见例而系之条也。《论语·乡党》“沽酒市脯不食”句,刑昺疏全袭《左传》襄二年孔氏《正义》。孔平仲《珩璜新义》云:“宋玉《赋》‘岂能料天地之高哉’,地言‘高’,不可也;《后汉书·杨厚传》‘耳目不明’,耳言‘明’,不可也”;是不知颖达所定“从一省文”之例,数典而忘其祖矣。王楙《野客丛书》卷二一言“因其一而并其一,古人省言之体”;徐渤《笔精》卷一言“古人之文,有因此而援彼者,有从此而省彼者”;皆举“润之以风雨”、“不可造车马”、“沽酒市脯不食”等句为例,均似不知已早著于《正义》者。《日知录》卷二七《通鉴注》条举古人之词“并及”,如“爱憎、憎也”,“得失、失也”,“利害、害也”,“缓急、急也”,“成败,败也”,“同异、异也”,“赢缩、缩也”,“祸福、祸也”;“并及”即《正义》之“兼言”耳。王国维《观堂集林》卷二《与友人论〈诗〉、〈书〉中成语书》有云:“古人言‘陟降’,不必兼陟与降二义。《周颂》:‘念慈皇祖,陟降庭止’,‘陟降厥士,日监在兹’,以‘降’为主而兼言‘降’者也。《大雅》:‘文王陟降,在帝左右’,以‘陟’为主而兼言‘降’者也。”实亦不外孔、顾之意。孔说从此而省彼,顾、王说因此而及彼,两者每为一事,直所从言之异路耳。譬如不曰“不可造车畜马”,而曰“不可造车马”,谓“造”字为从“车”而省“畜”之文,固可,而谓“马”字乃因“车”而牵引之文,亦未尝不可;不曰“散润之以风雨”,而曰“润之风雨”,倘著眼“风”字,则“润”自为兼“散”之省文,而苟着眼“润”字,则“风”为因“雨”而连及之文矣。从一省文之例,古人道者较多。因一兼言之例,于顾、王所拈,复益一二。《礼记·学记》:“君子知至学之难易”;“难易”即“难”,因难而兼言“易”也,《正义》分别解释,失之。《左传》昭公四年:“子产曰:‘苟利社稷,生死以之’”;谓虽死不惜,而兼言“生”,实同僖公二十八年:“荣季曰:‘死而利国,犹或为之’”。《史记·封禅书》:“则祠蚩尤,爨鼓旗”,因“鼓”而兼言“旗”,又《匈奴列传》:“举事而候星月,月盛壮则攻战,月亏则退兵”;观第二、三句,则首句之因“月”而兼言“星”,晓然可见。《太玄经·昆》之次六:“文车同轨”,因“车”而兼言“文”。《法言·问道篇》:“刀不利,笔不铦,而独加诸砥,不亦可乎?”;刀钝可砺,笔秃不可砺(《说苑·建本篇》:“砺所以致刃也”),此因“刀”而兼“笔”乎?或亦从“砥”而省“削”耶?故承之曰:“人砥则秦尚矣”。左思《吴都赋》:“鱼鸟聱耴”;,《文选》李善注:“聱耴,众声也”;李向注:“鱼当无声,此云‘鱼鸟聱耴’,文之失也”,正可以因“鸟”兼“鱼”为左氏解嘲,不必引司马相如《上林赋》“鱼鳖欢声”之句也。参观《毛诗》卷论《击鼓》“有关修词中两字相衔接因而意义同化或吞并之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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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7-17 11:18 | 只看该作者
二二 系辞(六)


《系辞》下:“子曰:‘天下何思何虑;天下同归殊涂,一致而百虑’”;《注》:“苟识其要,不在博求,一以贯之,不虑而尽矣。”按《史记·自序》论六家要指,引《易大传》云云,意谓不谋而合。康伯此注,则非其意,乃谓执简驭繁,似《龟策列传》所云:“人各自安,化分为百室,道散而无垠,故推归之至微”;亦班固《幽通赋》所云:“道混成而自然兮,术同原而分流。”思虑各殊,指归同一,《系辞》语可以陆九渊语释之。《象山全集》卷二二《杂说》:“千万世之前有圣人出焉,同此心,同此理也;千万世之后,有圣人出焉,同此心,同此理也;东、南、西、北海有圣人出焉,同此心,同此理也。”九渊之说,即《乐纬稽耀嘉》所谓:“人虽生异世,其心意同如一也”(《玉函山房辑佚书》卷五四),而推宙以及宇耳;然仍偏而未匝,当以刘安、列御寇语辅之。《淮南子·修务训》:“若夫水之用舟,沙之用鸠,泥之用輴,山之用蔂,夏渎而冬陂,因高为田,因下为池,此非吾所谓为之。圣人之从事也,殊体而合于理,其所由异路而同归”;《列子·汤问》篇:“九土所资,或农或商,或田或渔,如冬裘夏葛,水舟陆车,默而得之,性而成之”,张湛注:“夫方土所资,自然而能,故吴越之用舟,燕朔之乘马,得之于水陆之宜,不假学于贤智。慎到曰:‘治水者茨防决塞,虽在夷貊,相似如一,学之于水,不学之于禹也’”。心同理同,正缘物同理同;水性如一,故治水者之心思亦若合符契。《文子·自然》:“循理而举事,因资而成功,惟自然之势。……夫水用舟,沙用鸠,泥用輴,山用樏,夏渎、冬陂,因高为山,因下为池,非吾所为也”;亦此意,而言之不如二子之明且清矣。思辩之当然(Laws of thought),出于事物之必然(Laws of things),物格知至,斯所以百虑一致、殊涂同归耳。斯宾诺莎论思想之伦次、系连与事物之伦次、系连相符(Ordo et connexio idearum idem est, ac ordo et connexio rerum),维果言思想之伦次当依随事物之伦次(L’ordine dell’idee dee procedere secondo I’ordine delle cose),皆言心之同然,本乎理之当然,而理之当然,本乎物之必然,亦即合乎物之本然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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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7-17 11:19 | 只看该作者
二三 系辞(七)


《系辞》下:“屈信相感,而利生焉。尺蠖之屈,以求信也。”按《全唐文》卷九五〇高无际《汉武帝后庭秋千赋》:“乍龙伸而蠖屈,将欲上而复低。……类七纵而七舍,期必高而让高。”颇能阐明《易》此喻欲进故退之意。《六韬·武韬·发敌》:“鸷鸟将击,卑飞敛翼;猛兽将搏,弭耳俯伏”;《吕氏春秋·决胜》:“诸搏攫抵噬之兽,其用齿角限牙也,必托于卑微隐蔽,此所以成胜”(高诱注举狐搏雉为说,即本《淮南子》);《淮南子·兵略训》:‘飞鸟之击也,俯其首;猛兽之攫也,匿其爪”,又《人间训》:“夫狐之搏雉也,必先卑体弥毛,以持其来也”;刘基《诚意伯文集》卷八《连珠》:“盖闻虎之跃也,必伏乃厉,鹄之举也,必俯乃高。”拟象不同,寓意不异,皆《老子》第二章之“枉则直”也。西洋常语亦云:“后退所以前跃”(recule pour mieax Sauter),如《块肉余生述》中密考伯先生欲借小债,为发大财之地,曰“吾之小退却,将以大距跃也”(fallen back,for a spring)古罗马人早有欲获全胜、须暂让步(pro tempore cede)之语,而取譬于前跃必先后退,似始见于文艺复与意大利著作,皆以超越沟渠(un fosso da passare, trapassando un fosso)为比。诗家形容战术之以却为攻,喻于鹰(Hawk)飞愈高,则下击愈中(The greater Gate she getteth up on high,/The truer stoupe she makes at anything),与《六韬》、《淮南》鸟击语,可谓貌异心同。又有诗家以蟹爬(Krebsgang, Crab)比世人之以退为进、欲高故卑(Mensch,senke dich herab, so steigest du hinauf; Downward to climb, backward to dance),则亦如蠖屈之取资于蜎飞蠕动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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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7-17 11:19 | 只看该作者
二四 系辞(八)


《系辞》下:“物相杂,故曰文。”按刘熙载《艺概》卷一引而申之,触类而长之:“《易·击辞》:‘物相杂,故曰文’;《国语》:‘物一无文’。徐锴《说文通论》:‘强弱相成,刚柔相形,故于文:人、乂为文’。朱子《语录》:‘两物相对待,故有文,若相离去,便不成文矣’。为文者盍思文之所生乎?”又曰:“《国语》言‘物一无文’,后人更当知物无一则无文。盖一乃文之真宰;必有一在其中,斯能用夫不一者也。”史伯对郑桓公曰:“声一无听,物一无文”,见《国语·郑语》。曰“杂”曰“不一”,即所谓“品色繁殊,目悦心娱”((Varietas delectat)。刘氏标一与不一根辅成文,其理殊精:一


则维而不乱,杂则一而能多。古希腊人谈艺,举“一贯寓于万殊”(Unity in variety)为第一义谛(the fundamental theory),后之论者至定为今科玉律(das Gesetz der Einheit in der Mannigfaltigkeit),正刘氏之言“一在其中,用夫不一”也。枯立治论诗家才力愈高,则“多多而益一”(il piu nell' uno)中,亦资印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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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7-17 11:20 | 只看该作者
二五 系辞(九)


《系辞》下:“危者使平,易者使倾”;《注》:“易,慢易也。”按《系辞》下:“子曰:‘危者安其位者也,亡者保其存者也,乱者有其治者也’”;《系辞》下:“尺蠖之屈,以求信也;龙蛇之蛰,以存身也”;谦卦:“彖曰:天道亏盈而益谦,地道变盈而流谦,鬼神祸盈而福谦,人道恶盈而好谦。”此《老子》重言不惮烦者也,如九章:“持而盈之,不如其已;揣而棁之,不可长保”;十五章:“保此道者不能盈”;二二章:“曲则全,枉则直,洼则盈,敝则新”;四二章:“故物或损之而益,或益之而损”;五八章:“祸兮福之倚,福兮祸之所伏”;七七章:“天之道其犹张弓与!高者抑之,下者举之,有余者损之,不足者补之。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文子·十守》云:“天之道抑高而举下,损有余,补不足,……强梁者死,满足者亡。”《越绝书·计倪篇》云:“进有退之义,存有亡之几,得有丧之理。”贾谊《鹏鸟赋》所谓“忧喜齐门,吉凶同穴”,并历举古事以明其纠纆回转。班固《幽通赋》所援“变化”“倚伏”之例更多。希腊古文学中好咏叹“造化嘲弄”、“鬼神忌盈”、“报应”(Irony of Fatc, Divine jcalousy, Nemesis),仅着眼于“易者使倾”、“福兮祸伏”、“损有余”,扬雄《解嘲》所谓:“炎炎者灭,隆隆者绝,高明之家,鬼瞰其室。”古希腊哲人曰:“神功天运乃抑高明使之卑,举卑下使之高”(He [Zeus] is humbling the proud and exalting the humble);《旧约全书》亦言:“谷升为陵,山夷为壤”(Every valley shall be exalted, and every mountain and hill shall be made low);庶与《易》、《老》相参。近世爱麦生有《补损》(Compensation)一文,尤畅述正反相成,盈缺相生之旨,惜多游词,肿不益肥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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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7-17 11:21 | 只看该作者
二六 说卦(一)


《说卦》:“数往者顺,知来者逆”;《正义》:“人欲知既往之事者,《易》则顺后而知之;人欲知将来之事者,《易》则逆前而数之。”按《系辞》下:“夫《易》彰往而察来”,此处又拈出“顺”、“逆”。然顾后则于既往亦得曰“逆”,,瞻前则于将来亦得曰“顺”,直所从言之异路耳。故“前”、“后”、“往”、“来”等字,每可互训。“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前路既已多,后涂随年侵”(陆机《豫章行》);“前”指过去,“后”指未来。然如李抱玉《让元帅及山南节度表》:“去年既侵右地,复扰西山,倘至前秋,两道俱下”(《全唐文》卷三五九);杜甫《晚发公安》:“舟楫渺然自此去,江湖远适无前期”;薛能《褒城驿有故元相公旧题诗、因仰叹而作》:“我来已变当初地,前过应无继此诗”;“前”胥作未来解。复如吴潜《鹊桥仙·己未七夕》:“银河半隐蟾高挂,已觉炎光向后”;“后”又作过去解,适反于《南齐书·荀伯玉传》:“伯玉问何当舒,上曰:‘却后三年’”或白居易《十二月二十三日》:“案头历日虽未尽,向后唯残六七行”。“往者不谏,来者可追”;“年往迅劲矢,时来亮急弦”(陆机《缓歌行》);“往”指过去,“来”指未来。然如《史记·自序》:“比《乐书》以述来古”,《列子·杨朱》:“但伏羲以来三十余万岁”,诸葛亮《出师表》:“尔来二十一年矣”,李白《蜀道难》:“尔来四万八千岁,乃与秦塞通人烟”,“来”皆谓已往或从前。而如《尚书·召诰》:“孺子其朋其往”,孔传:“戒其自今已往”,孔注:“既观之后”;《维摩诘所说经·菩萨行品》第一一:“阿难白佛:‘我从今已往,不敢自谓以为多闻’”;唐高祖《赐李靖手敕》:“今日以去,心中更不须忆”(陆心源《唐文拾遗》卷一);“往”、“去”皆谓未来或向后,正同《汉书·西南夷、两粤、朝鲜传》载赵陀下令:“自今以来”(参观王念孙《读书杂志·史记》六举例)。《晋书·谢鲲传》字法,颇耐玩味:“王敦至石头,叹曰:‘吾不复得为盛德事矣!’鲲曰:‘何为其然?但使自今以往,日忘日去耳’”;“以往”谓将来,“日去”谓随日之过而渐除尤悔。《论语·述而》:“与其洁也,不保其往也”;郑玄注:“‘往’犹去也;人虚已而来,当与之进,亦何能保其去后之行”;皇侃疏:“‘往’谓已过之行,顾欢曰:‘往谓前日之行也’”。是郑释“往”为未来,贴切“保”字,而顾、皇释“往”为已过,故皇强以郑顾通融曰:“‘去后之行’亦谓今日之前,是已去之后也。”郑之“去”与“人来”之“来”相对,皇则说为“过去”、“未来”之“去”;正缘“去”、“来”、“前”、“后”等字兼相反两训,舞文曲解,则亦鲜捍格耳。曰“来”曰“往”,皆得示未来,异域语可参。哲人所谓:“未来(l'avenir)非特迎人而来(ce qui vient vers nous),亦人所面之而往(ce vers quoi nous allons)”。吾国语“将来”与“向往”恰可达斯二意。过去亦尔:自古溯游下至于今则为“来”,自今溯洄上及于古则为“往”,而皆可曰“向”。均一事之殊观或一物之两柄也。《汉书·王嘉传》谏益封董贤等曰:“往古以来,贵臣未尝有此”,至兼用之。“前”之与“后”,若是班乎。南美洲部落语(the Bolivian Quecha language)称未来曰“在我后(behind oneself)而称过去曰“当我前”(ahead of one),因往事历历心目,如面前物之可见,来事不能测识,如背后之物非目所能睹(what one cannot see must be "behind one")。其词虽与今之“前”为过去而今之“后”为未来貌若相同,而用意与“前”瞻将来、“后”顾已往又实则相反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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