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这一生,即使再平静,出去走一走的想法总会有那么几次:少时生梦,心总向往远方,以为梦想就在遥远处,所以特别期盼着有一天能背起行囊,奔向自己成长的梦想。长大后,身心逐渐被工作和生活中的繁琐尘事圈囿,也会时常生出要出去走一走的想法,希望能去陌生的远方,欣赏异地的风土人情,暂时抛开生活的沉重。但此一程,彼一行,岁月更迭,人事变迁,行囊也已经大不相同。
读书时做梦都希望能去远一点儿的城市里读书,先不说远方的风景和遇到的人不同,感觉里,就连每天的太阳和月亮都是新的,那种滋味不知有多美。但事与愿违,读书时偏偏在离家很近的学校里就读,每日早出晚归,来回走一条闭着眼睛都知道在哪里拐弯的路。每日早出晚归,在父亲熟悉的身影和母亲琐碎的唠叨里,日子过得没有半点新意。好不容易等到进修,要去远方的城市里学习,曾经被岁月捱进我心底的干枯愿望,又逢夏日甘霖般鲜活了。
离家的前一天,我几乎兴奋到睡不着觉,跟我同样睡不着觉的还有母亲。母亲一次又一次地走进我的房间,帮我整理东西,又把钱塞到我手里,“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日难。”“穷家孩子,富家路。”……这些我平常听也没听过的唠叨,被母亲通通塞进我的行囊里,每个出门在外的日子里,它们总从行囊里跳出来,召唤我,赶紧回到家乡,回到母亲身边。
年轻时候,总觉得行囊太重,在心里埋怨母亲的多余,给我带那么多没用的东西,恨不得把母亲准备的所有东西都从行囊里掏出来,一身轻松地奔赴远方。到上了年纪,真的有一天要离开家,在异地停留的时候,心却总会被故乡牵绊,总觉得行囊太小,想要携带的太多,孩子想带上,父母想带上,家也想带上,甚至连故乡的炊烟、柴草、母亲家房后河沿两岸的柳树,全部都想带上。当我的行囊再也装不下我的拥有时,我知道,我已经不再适合远行。
人的一生,是种植梦想和收获爱的过程。少时我们将梦想种植在远方,我们的行囊是一张纯净的白纸,我们从家的此岸出发,奔向梦想的彼岸。在梦想的彼岸,我们收获爱,待梦想长成,又一心惦着回到故乡。因为我的行囊里,早已装满了人生旅程中收获的沉甸甸的爱果。人的一生,仿佛又是一个寻觅和卸载的旅程,少时出发,人人行囊空空,途中我们步履匆匆,行囊沉重,到即将老去时,我们又将行囊掏空,把在人世间所觅得的爱果,尽数赠还于这尘世。
佛说一切都是因果,哲学讲说所有的终点都是起点,既如此,行囊空空也好,行囊沉重也罢,既然来这世间走一遭,我们只管在这旅途中种植梦想切切地盼,收获爱果乐乐地行,回归本真淡淡地放,如此与生命不相辜负,这样就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