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扯了一阵子观音娘娘，现在咱再扯一阵那棵柘树。学校成立后庙里的最后一位主持还了俗，被送回家监督劳动改造去了。百姓再也不敢，也无处上香，摆贡求保平安了。这庙和这棵柘树是紧密相连的，这棵柘树就成了芸芸众生顶礼膜拜的神树！尽管明里不敢，但深夜总还有人偷偷的给这棵柘树上香摆贡品。白天也有不少的善男信女，假装路过累了，故意到树下歇个脚，但少了都搂着树左转三圈右转三圈，说是求福求子求平安。王淑云每晚批改完作业，备好明天的课，临睡前都要到那棵柘树下坐一会，然后双手抚着树左三圈右三圈转转，久之她抚摸的那一圈树身特别光滑。她从树上吸汲了傲风雨严寒仍屹立的坚韌之气质，又传给她树的忍辱不倒，和包容善良。我在吕楼小学上过三年学，听年长的同学讲，如果夜静更深之时，去摸着王老师摸的树身处左右各转三圈，以后能考上中学当老师。鼻子贴树身上能闻到王老师手上的雪花膏香。有个表弟叫林庆民，外号三别子，比我小两岁低一个年级。除了学习不如我外，爬树掏鸟窝，下坑摸鱼抓蛤蟆，野地里烧毛豆，雪地里套兎子都比我强几倍。他特别信那棵柘树有灵气，曾半夜叫醒我去摸那棵柘树，总共去过三次，我没闻到王老师手上的雪花膏香，他说他闻到了，还说我心不诚。后來谁也没当上老师，都跑新疆当了个工人。旧话重提时他还有一套说词；命有天定不可改，行善积德敬神灵有好运，咱俩虽没当上老师，不是运气也算好吗？
柘树，系落叶灌木，亦称小乔木。一般可长7至9米高，最高可达15米。树皮为淡灰色，成不规则薄皮状脱落。幼枝有毛，有硬刺，刺长5至30毫米，老枝光滑无刺。生长在海拔1000米以下山坡，路边，宅傍或灌木林中，喜阳。皮，叶，枝，果，径，根须皆可入药。对肺结核，熨伤疼痛，跌打损伤有疗效，民间以它与癞蛤蟆等为伍治癞疮，癌症。木材可作黄色染料，叶可养蚕，果可酿酒。柘树叶秀果丽，果期干挺冠美，美韵神奇诱人，过往者无不驻足观赏良久。柘树别名甚多，在此不一一列举，仅文章树一名，足可知此树有詩文之韵味，涵高雅魂魄之气质！
1982年春天，一个老人在中国的南海边画了一个圈以后，曾在吕楼小学教过书，1957年冬天打成右派份子的王老师王观音，携儿带女站在了这棵柘树下！鱼石和石墩不在了，树身上有三道伤痕。但她还是带着儿女们抚树身左转三圈，右转三圈求福求平安。她想是谁为什么砍这柘树三刀干啥呢？当年她上课的讲台，居住的东房，更别说办公的地方，都巳物去人非事事休，就连吕楼也划归安徽省肖县管了。
只有老教师林衍胜泪水長流，抓住她的手久久不想松开！
她去徐惠兰家，想看看陪伴她多年，给她精神支柱和慰藉的观音娘娘。她去林化本家感谢多年供过她吃喝，象闺女一样疼她，照顾她，更感激他赶牛车送她去农场。没想到当年魁伟高大的刘志建，拄着根棍子腰几乎弯到了地上。林化本虽身骨很健但一只耳朵聋了，见到她停下抽烟，老泪直流泣不成声。徐惠兰一见她就放声大哭，继而泣不能言。原來1969年批斗刘志建时，强迫他两口子背着观音游村后，又背到庙东边一片荒地上，一个叫黑皮的把观音塑像砸烂了。
王观音在吕楼前后算起來活动三天，來看她的人众多，请她吃饭的人排不上号。最后的送行酒是林衍胜安排的，她特邀刘子建两口子参加，林化本不喜欢这样的场合，又耳聋就由他儿子林庆华代表了。吃饭前她特别要求到砸烂观音娘娘塑像的地方去看看，过去荒地已种上麦子，砸烂的地方徐惠兰两口子记得清清楚楚。而今虽毫无痕迹，但刘志建和徐惠兰却不会忘记，他的腰就是在这里伤的，她的头发就是在里被揪的。王观音插上三柱香，叫三个儿女一人各点着一柱，她双手合十微闭双目，默默在心里许了什么愿。回來的路上徐恵兰偷偷告诉她说；我偷偷藏了一块观音，现在还在家供着呢！
在酒桌上林衍胜自然成了主角，他一辈子教语文历史两门课，社会阅历丰富，语言表达能力在当地手屈一指，更是位讲故事的顶尖高手。王老师是今天的主客，开题自然从她开始。
林衍胜；王老师，我这一辈子再做梦也想不到还能见到你！快30多年啦，你咋还恋恋不舍的记着这地方？还带孩子们來看看，真想不到，想不到！
王老师；旧情难忘，旧情难忘。我在是这里开始工作的，又是在这里倒了下去。失去20多年的美好的人生岁月，而今又重新站了起來！咋能忘记吕楼的父老给我的爱，咋能忘记观音娘娘保佑了我？更不能忘记老柘树让我坚强，给我心灵净化和支撑。当打成右派那一阵我真想上吊死，进房看到观音娘娘慈爱的看着我，出门看到那棵老柘树不惧风雨酷热严寒，人为摧残，依旧直立不倒活着不死，我为什么要去死?我相信翻过这道坎,肯定有平坦大路让我走,今天我不是來了吗！老红军的儿女都重走长征路，我带儿女们來也是想叫他们知道他们的妈妈这一辈子多么不容易！
林衍胜；你有此心不愧大家称你为观音，我猜想除此以外，应另有更深的想法吧？
王老师浅笑淡言；目前还没有。
刘子建；王老师就是观音！俺刘家几辈子都感谢她，惠兰嫁过來六年不生孩子，我都想离婚啦。王老师叫她请回家观音娘娘后，一连生姐弟三个，一个闺女两个儿子。你们说这不是观音保佑的吗？以后条件好了，一定请人画一张王老师的像敬着！徐惠兰拉着王老师的手直流泪。
林庆华；俺家也一样，俺爹把王老师给的那块红布藏着谁也不让看。
林衍胜；别光说，掏菜，掏菜吃。边说边用筷子指点着盘子碗。來來，咱都端起來再喝一口。我借着志建的话说，人人都信有神鬼，可谁见过？但冥冥之中有神灵，有因果报应，到事情出来后一联想，你还真不得不信。他吃几口菜，又喝了两杯酒，开始了他的故事。
就先说王老师吧，那年学校8个老师打了3个右派，刘一行跳学校西边的坑淹死了，邵世英一下子疯了，治了五六年才慢慢好。只有王老师一个，压根没想到自已会打成右派，更没想到受苦熬难这么多年，现在又摘了帽子。摘帽子和平反有啥区别，我说不清。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啥事不是都过去吗？你们说，她是有神灵保佑，还是命中注定有此一大难，说不清吧？
再说惠兰，六年不生不养，王老师叫把尊泥塑观音搬回家，就儿女双全了。林化本家过的日子多好，谁能比？大家一联想，自然认为这是敬观音的因果报应。
那尊泥塑的观音，说个不敬的话本就是一堆泥，可人人都敬她信她，为什么说不清？灵不灵说不准？信则灵！应没应在惠兰身上，两儿一女在大家面前立着你不信也得信！但她又压弯了志建的腰？那个砸烂观音的黑皮，按辈份是我孙子辈，林家几辈子没出过他那号人！他砸了观音，两年后同月同日他娘去庄北头树林子撿柴禾，一根树枝枝咋这么巧断了正戳在她头上，你们说这事怪不怪？后來他儿子又偷人家的牛被劳改了，谁不骂他？又都庆幸報应终于到了他身上！
林衍胜话闸子一打开别人插不上话！他说；这个庙变成学校也出过不少稀奇古怪的事，今天就不说了。光这观音的事三天三夜也说不完，大家信观音有情可愿。可门前那棵柘树也神乎其神，不说上香上贡的人不少，单凭这周囲几十里没这样的树这一点，又能在这里活的这么好这一说，就够神的了！破四旧立四新那年，咱教过的两个学生，林庆科，周明亮还记得吧？林庆科是东边阮楼的，周明亮是西边小周庄的。林庆科从小手爪子就不干净，一天晚上他把柘树下的那块鱼石和石墩偷回了家，一个月后他去赶王集会，在会上和人一块吃狗肉喝酒，第二天一起床两眼双瞎了，别人都没有事，你们说这事奇不奇怪？都说是柘树给他的报应！周明亮本是个老实八脚的孩子，不知咋的一串联他红的发紫了，我都叫游斗了三次。一次就在那棵柘树下批斗我，斗着斗着他突然大叫，这棵树站这里装神弄鬼的，今天我把它砍倒！叫人去伙房拿把斧头來！斧头拿來他撸起袖子，吐一口吐味在手心里，两手掌來回搓了几下，双手抢起斧子使劲的砍了起來。一下两下三下，想不到砍第四下时，斧头脱把飞了出去，正好砸在杨芳豹脚面子上，当时就直流血。杨芳豹疼的直骂；你妈的个x周明亮，你个王八蛋砍树咋砍到老子脚面子上了！这还不算，三天后他骑自行车去公社串联，晚上骑自行车回来，阴天没月亮，就是走到这学校门前，不知咋的骑到水沟里里去了，左胳臂一下子摔断了，现在还搭啦着个左胳臂，啥重活也干不了！柘树身上的三道疤痕就是他砍的。林庆科和周明亮这两件事发生后，都说是神树生气了，给他二人的报应，以后谁还敢对柘树不敬！更神奇的是林庆科害怕了以后，又偷偷把那块鱼石和石墩送回來后，跑徐州大医院把眼又看好复明啦。在场的人都说林老讲师的好，这都是真事！
刘子建两口子说；老神树真还得感谢他俩呢，多少人打过柘树的主意知道吗？要不是他俩遭到报应，说不定早保不住了！
林衍胜；中国释，儒，道三家，这神那佛万万千，那一个不是教人行善向上的？因果报应只能说是善良人的愿望，但世间总也看不到好人有什么好报，却常看到坏人比好人日子过得好，这谁能说得清楚呢？
王老师；谢大家这么热情的款待我，我一生都会记着我走上工作岗位的这所小学校，吕楼的人，呂楼的地，吕楼的情，这个庙里的观音，这棵神树。人生百态，世事纷乱，但正气总是向上，正气在胸邪虽百侵而不变。我们心有善，不行恶，活着对得起自已，不亏欠自己的良心足也。林老师知识面广，讲的好，下次再來咱们这一桌人还坐在一起，话人生善恶，说因果报应。知感恩和不忘友谊是人之良知，不记怨，不恨人才能想着向前。我们不要落伍于社会，在开放的大潮中乘浪前行。大家现在都不愁吃穿啦，多活一天是自已的福，也是为儿女们造福，愿大家都和这棵神树一样长寿不倒！她的话按现在说是传递正能量，但语气中却含混着些许无奈的伤感！
王老师这次來访后，刘志建终于没能等到和她再次相见，于1995年因腰椎之病逝去。林化本比他年令大，抱大两个孙子两个孙女后，在一个冬日的中午看着第三个孙女晒太陽时，坐那里无疾而终，没有一点痛苦，这应了寿尽善终。
林衍胜退休回到距吕楼三华里的林楼老院，身体尚健，帮儿子种地护院带孙，更多的时间是坐门前梧桐树下，前三皇后五帝，前村后庄因果报应说给人听。
邵世英病好后重活干不了，可也闲不住，除背个草箕子放羊外，回家就是练他的柳体书法，还带着几个学字的孩子。
王淑云20年后又故地重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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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12-27 13: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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