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书洛 于 2018-1-19 14:00 编辑
纨素篇
那些年,洛阳到处都传着左家的女儿貌丑,瞧她们的爹再瞧瞧她们那不受恩宠的姑姑。可是,遗传从来都没有爱来得隆重。
后来,墙里院外,总有人偷听着我们荡秋千的笑,总有歌咏传过来,吟唱的是你的娇女诗,他们都被你困在了张望与期待的网里。
后来,你的卷册都泛了黄,可是那里住着一个栀子花般的姑娘,鬓发覆广额,双耳似连璧,口齿自清历。放在别人眼中,我也不过就是个黄髫小儿模样,不会描眉,不会涂唇,贴着铜镜比划下来,也不过是眼上扫帚,黄吻漫朱。可是,那时你说,极好极好。
被你宠得,我最终也没能如你一样下笔成章,甚至连你的《三都赋》我都没熟记。你说我执笔爱红管,玩书爱白绢,而你,在我或娇滴滴或耍性子里就一径的笑。
那个时节,人人争看洛阳的牡丹,可你却一直捧着,一朵栀子花走来的香。
惠芳篇
因为你,我儿时的记忆里,都是骄纵与蛮横。
你说我临镜忘纺绩,文史辄卷襞,还有那最气盛的,粗看屏风画,就敢乱批评,其实那会儿我连画的真义都没看分明。可你还是夸我,书画实在太滥了,你就夸我面目粲如画,夸从容好赵舞。
他们都说你貌丑,可是,我看你那宠溺的笑脸竟是俊极了,谁也比不上。你的拥抱最宽广,能让我的纯真与任性把天涯海角走遍。
我就觉着,那年的你,谁也比不上,一篇《三都赋》卖得印纸都缺货了,你的名字比洛阳还叫得响当当。
左思篇
如果有来生,我愿用千年的修行,不变成仙,只轮回成那个貌丑的男人,只要膝下仍跑着两名小女。春天时看她们在苹果树下追逐,潜潜的花香都跟着她们的笑声跑,怜爱得不得了,最后连花儿都早早落了,结了青果,供她们来打闹。
听说洛阳的牡丹开得好,风雨中就跑了出去,我手中的伞被敲打个零乱,她们却拈着花笑,怎么瞧都像翅膀未沾湿的蝴蝶。听说洛阳的长街霜雪可观,把个鞋带缚了无数圈,出去踩雪玩儿。我的大脚跟着两行小小的脚印小心地走,怎么也不舍得踩在其上。
我只是难过不能陪她们一起老,每天都看到她们的笑。我怕不爱吃正餐只吃零食的她们,长大了纤瘦得让人心疼。我怕一听到拨浪鼓牵引的叫卖声,大冬天的她们就趿拉着鞋儿往外跑。我怕她们学不会生火煮饭,对着锅吹气,把个衣袖染黑把小脸儿都弄污。我怕她们没学会洗衣服,那繁复的罗裙,脏了怎么办。我还担心那一让人斥责就泪涟涟的小人儿样,若是被人欺负,怕是只能对着墙面泪淘淘。
我说,佛啊,请帮我。佛无言,只用微笑,替我一次次擦拭泪湿的眼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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