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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萍踪传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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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8-17 20:06 | 显示全部楼层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萍踪传书  (作者:李敏)        1



题记

当今移民之风方兴未艾之际,回忆上世纪八十年代飘洋过海之心路历程,多少有点东方马可波罗的僭越之意。本人旅居海外二十余载,周游列国以数十记,这样的人生旅途不乏异域历史断代的见闻,而并非仅仅是谋生之途,也不只是物理概念上的壮观瞻生妙趣的外国游记。面对历史长河和大千世界的浩瀚时空,个人的经历和命运实在微不足道,“萍踪传书”系一条将诸国文化人间百态昭于世人的项链,书中的主人公只是其中默默无闻的细线,用以串联起璀璨夺目的颗颗珍珠。



2010年1月,承接圣诞,迎来欧洲新的一年。从上海回到维也纳,既是出差,又是度假。时值寒冬,白雪皑皑,遍野皎然。沿着多瑙河岸,一路漫步。右岸是银装素裹的维也纳森林,左岸是美轮美奂的联合国城建筑群,蓝色流水波澜不惊,白色天鹅优雅多姿。远眺千里目,山河尽收眼底,大有两腋生风飘飘若仙之感,栩栩然蝴蝶之意。

这里是曾经爆发两次世界大战的地方,如今却是充满田园诗意,那么的与世无争,荣枯得失如同行云流水。然而地球的另一端,乃是火红激荡年代,完全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反差如此之大。感觉自己是一辆怠速保养的汽车,一旦Service结束,即又驶回F1跑道,投身火爆,刺激而甚至残酷的场景之中。

云开见日,久违的金色阳光洒满人间。暗流涌动的多瑙河,蜿蜒而去,仿佛是绵延不断的意识,永无休止。思绪和现实的交融,时空的转换,且战且退的人生潮汐力,不可抗拒。时光的推移,好似随着人们年岁的平方根而加快。人近黄昏,虽然尚未刀枪入库,解甲归田,不过终将谢幕。作为历史涟漪的微粒子,自己好象化身为一虚拟沙漏,点击而开。人生在世诸多无奈,二十年前离开中国,那样的心路历程,至今记忆犹新。前赴后继的出国风潮,年轻一代步其后尘,仍有人在。作为过来人兼旁观者,心中的感觉复杂极了,五味俱全。

所谓留学西洋,对于其中大多数人而言,实际是中国式移民工程,复杂艰辛,崎岖曲折,充满屈辱,一切归零,从头越,甚至毕其一生。新生代年青人,独生子女居多,尚有膏粱子弟,或倚仗父辈官宦之贵,或有恃家中万贯之资;然而一般的闾阎儿女,父母无非是工薪阶层,为之倾其一家所有。和上代相比,新生代赶上了好时光,高等教育普及率高,精英荟萃,一路走得顺风顺水,他们的内在价值取向就是高尚的社会地位和世俗认同的成功。

除了飘飘然年代的梦游幻境以外,当事人少有创业者应该具备的思想和意志的准备,没有意识到即将奔赴的去处,不是人间乐土,而是充斥残忍博弈的海外移民战场,路漫漫兮,上下求索,沉者自沉,浮者自浮,对于那些生平从未经历过生存斗争的年青人,更是困难重重,前景黯淡,简直就是从山峰跌到谷底。这还不是问题的全部,试想一下,我们的民族,我们的国家,就该一代代人重蹈覆辙,把年华才智,浪费消耗在飘洋过海远走他乡的寻梦之中?

古人曾经说过,文章千古事,功德无量。如今借笔悠思,落笔虽有意,然而言尤未尽,介乎于有意与无意之间。希望多年来不加刻意修饰的生活记录,演义和思想的繁衍,能够帮助人们唤起反思。希望我们的民族最终立于世界先进之林,国祚永存,成为一流的世界强国,让我们的后代,不再拘泥于个人小世界,永不重复父辈的愚昧和苦难。愿上苍保佑中国。

第一章 签证
对于我们这一代人而言,生活注定不会是平滑线性的进程。时隔三十余载,过去风急雨骤的峥嵘岁月,至今历历在目。当年从不毛的村落重归都市,如梦方觉,揣开高考之门,恍如隔世。放眼满城尽带黄金甲,冲天香阵透长安,如同历尽沧桑的土匪,满身的杀气。人生豪迈,大不了,从头再来。后来漂洋出海,多少带有类似西部牛仔的情结。当流寇虽叱咤风云,但也不免吃足苦头,历尽艰辛。

漫长的文化大革命时期,中国的教育几乎完全停滞,历来传承有序的文化形成了断层,这是一个史无前例的时代。经历了知青返城的巨变,一九八五年,我先后从两所大学毕业。当时的社会开始重视学历,鼓励年轻人学有所成,将他们充实到各个领域,包括上层建筑和各级领导层,可谓“科举制”的复兴。

“上苑探花,蟾宫折桂”,仿佛回到了“褒贤贵德,乐育人才”的年代,虽然不能像古代的仕子传胪唱名,金殿面君,然而通过考试,延揽各路人才,拓宽和优化选择精英的基础,从此,千万莘莘学子有机会一展身手。后来到了海外,知道欧洲在十九世纪就有了公务员学历与考试的叙用规定,以后演化成现代的文官制度,和中国的千年科举制有异曲同工之妙。我这个当过凤阳农民和上海工人的前插队知青,守得云开见月明,因此受惠,被调入上海交通大学任职,参加交大南洋(若干年后成为上市公司)和香港西园集团合资宾馆的组建。现在回想起来,那是一个有了生机和希望的新开端,用当今时髦的说法,激荡三十年拉开了大幕。

一九八六年是我人生第一次的转折。自从十七岁到安徽务农以来,脱胎换骨,从手无缚鸡之力的都市学子,变成“服田力穑,不避寒暑”的地道农夫,如果和无端的迫害相比,这些简直算不了什么,这是我们国家特殊历史时期的一大土特产。我在农村年限长,受的苦多,受到的打击也重,仅仅是因为我向地方政府提议,发展养蜂业以提高农民收入,被当地官员扣了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帽子。

我萍踪于各季花期,纵横各省一年有余,走遍半壁江山,养蜂所有收入,为生产队购置了一台拖拉机,在物质极端匮乏的年代,可以说是当地一大新闻。但是当地某些干部竟然说,这是特务经费。如此颠倒黑白,无法无天(连邓小平都打到地狱,何况是一个小小的知青)。十年前我回国的一次特殊场合,曾把这段真实的经历告诉国安部年轻官员,他们都听傻了。

去年,在一次国宾馆宴会中,有一位高级官员好奇问道: “贵公司大手笔参与夕阳工程,这可是没有多大利润的慈善事业。”我举了插队那段经历,听者为之动容,说: “和当年文革知青中一些政治钻营分子相比之下,你的境界高出许多。”我回答道: “未必,实际那些人出于无奈,也是受害者,只是冷酷的环境造就变异的生命形态。即便当时的我想要钻营,还没有本钱, 比如说有海外关系(现在这种情况司空见惯,然而当年“海外关系”可是个污点,人们往往避之不及)。我只是有一份善良,觉得农民实在太苦了,应该为他们做点事,尽管我自己也成了农民的一分子,极为落魄。” 文革毒害整整一代人的灵魂,这个影响之深,难以想象。

两年前在安徽地方党委和统战部安排回乡,意外见到老乡居然养着本人当年传授他们的蜜蜂蜂群。他们告诉我,是三十年前由于我开风气之先,如今养蜂业已经成为当地一大副业,很多家庭因此致富。我不禁流下了眼泪。事后给亲友写信如下:“重返凤阳,尽管多少年来,是企盼已久的心愿。这次的成行,契机来得突然,决定作得仓促,不过效果的完美,确实超过了预期,是一次充满情怀和思绪风暴的梦之旅。”

“来到那些你曾经住过的村落,面对久违的黄土地和草草木木,涛声依旧。穿过时空隧道,分明重现当年的激情,苦难的岁月,以及充满活力,渴望,无奈和悲壮的青春之魂。这一切和人们当前的音容笑貌,交错重叠,显现整一代人命运和历史缩影,没有比这更惊心动魄的了,仿佛身心幽浮于时空倒错之中。回到上海以后,好一阵子缓不过劲来,至今还能感觉到那种震撼力。”

人生往往会有许多驿站,此后的山高水长远走天涯,和早年一言难尽的经历,有莫大的关联。峰回路转,接踵而至的人生轨迹,确实也是没有预料到的。现在想来,当年长期的农民生活和四海为家的养蜂经历,是后来海外漂泊的预演和热身。听说,上三江,下五湖,攀三山五岳,一个能走遍中国的人,一定可以走遍世界,后来的经历好像证明此言不虚,但这并不浪漫,是人生的宿命。

盛大成是众多大学同学中的一位,一个共同的目标,使我们走到一起了,这就是上世纪八十年代文化青年往往热衷于探讨的出国话题。我们似乎很容易达到“悟”的境界,是因为和一般的大学生不同,我们是先踏上社会,并且经历了现代中国最动荡的文革时期,而后再搏取文凭。我是书香子弟,他是小康后裔。由于饱尝稼穑之辛的农村经历,我有悲情情结;因为初试仕途沉浮的社会实践,他有失意心怀;开放前的中国社会现实,把昔日的梦想和追求打得粉碎,一代青年陷入信仰危机状态。

我们一代人失去的实在太多,成长往往就是幻灭的开始。漫长的无序和动荡不安,无情摧毁了人们的精神支柱和价值观念,包括一九四九年以来确立的意识形态体系。个人追求和为社稷谋福利的最佳年华付诸东流。文革中过来的人,都会熟悉那种迷惘和虚无的心态。相比之下,盛大成个人经历平顺一些,至少幸运的免去上山下乡运动的遭遇。

如果说我的思想中有庄老的成分,那么他一贯是积极用世的儒家处世态度,更具有普遍的悲剧意义。他是共青团干部,热衷于政治并以满腔热情投身其中,少慕官运,又不甚通达,屡屡失意,大有生不逢时的牢骚。现实对诸如此类的年轻人开了莫大的玩笑。他欲跻身于领导精英层,然而只是镜中花水中月,成功概率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我以倜傥不群,率真任情自居,自嘲“小野”(小隐隐于野之意),戏言盛大成是“市隐”(中隐隐于市),而力争“大隐”(大隐隐于朝)无望,自然是幽默机锋。现在想来,有点刻薄。实际上我又何尝有旷达超逸的名士风范,附庸风雅而已。一般而言,出国之人难免有淘金梦,虽然出身寒门,两袖清风,我们却是懂得一个道理:“凡人世险奇之事,决不可为。或为之而幸获其利,特偶然耳,不可视为常然也。可以为常者,必其平淡无奇,如耕田读书之类是也。”

绳锯足以木断,水滴可使石穿,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最终踏上人生新的征途,我们并非只是逞一时之勇。地球偌大,总该有一处“世外桃源”可步韵唱酬,云在青天水在瓶,求个安身立命的自在,这种陶渊明式的天真,是我们思想根源的重要部分,也是自己和他人不同之处。无论如何,各自的思想均酝酿已久,一拍即合。

人们的邂逅,有点像物理学中波的相遇,如果两者的波峰和波谷一致便彼此增强,反之则互相削弱,幸运的是我和大成是前一种情况。一九八六年的春天,白天上班,我们几乎每晚讨论到深夜,周末更是遂留共语,弥日累夜。熔岩接近火山口,爆发是无可避免了。然而,后来的人生经历证明了一条古训:“思出世而无染者,须先谙尽世中滋味。否则无以持空寂之后苦趣。”


《萍踪传书》已经在中国大陆出版并在上海书城上架,并且被上海市图书馆等国家和公共图书馆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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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发
 楼主| 发表于 2017-8-23 20:20 | 显示全部楼层
谢谢诸位版主和同仁的关注,问候。

萍踪传书(作者:李敏)(原创)


去年,在一次国宾馆宴会中,有一位高级官员好奇问道: “贵公司大手笔参与夕阳工程,这可是没有多大利润的慈善事业。”我举了插队那段经历,听者为之动容,说: “和当年文革知青中一些政治钻营分子相比之下,你的境界高出许多。”我回答道: “未必,实际那些人出于无奈,也是受害者,只是冷酷的环境造就变异的生命形态。即便当时的我想要钻营,还没有本钱, 比如说有海外关系(现在这种情况司空见惯,然而当年“海外关系”可是个污点,人们往往避之不及)。我只是有一份善良,觉得农民实在太苦了,应该为他们做点事,尽管我自己也成了农民的一分子,极为落魄。” 文革毒害整整一代人的灵魂,这个影响之深,难以想象。

两年前在安徽地方党委和统战部安排回乡,意外见到老乡居然养着本人当年传授他们的蜜蜂蜂群。他们告诉我,是三十年前由于我开风气之先,如今养蜂业已经成为当地一大副业,很多家庭因此致富。我不禁流下了眼泪。事后给亲友写信如下:“重返凤阳,尽管多少年来,是企盼已久的心愿。这次的成行,契机来得突然,决定作得仓促,不过效果的完美,确实超过了预期,是一次充满情怀和思绪风暴的梦之旅。”

“来到那些你曾经住过的村落,面对久违的黄土地和草草木木,涛声依旧。穿过时空隧道,分明重现当年的激情,苦难的岁月,以及充满活力,渴望,无奈和悲壮的青春之魂。这一切和人们当前的音容笑貌,交错重叠,显现整一代人命运和历史缩影,没有比这更惊心动魄的了,仿佛身心幽浮于时空倒错之中。回到上海以后,好一阵子缓不过劲来,至今还能感觉到那种震撼力。”

人生往往会有许多驿站,此后的山高水长远走天涯,和早年一言难尽的经历,有莫大的关联。峰回路转,接踵而至的人生轨迹,确实也是没有预料到的。现在想来,当年长期的农民生活和四海为家的养蜂经历,是后来海外漂泊的预演和热身。听说,上三江,下五湖,攀三山五岳,一个能走遍中国的人,一定可以走遍世界,后来的经历好像证明此言不虚,但这并不浪漫,是人生的宿命。

盛大成是众多大学同学中的一位,一个共同的目标,使我们走到一起了,这就是上世纪八十年代文化青年往往热衷于探讨的出国话题。我们似乎很容易达到“悟”的境界,是因为和一般的大学生不同,我们是先踏上社会,并且经历了现代中国最动荡的文革时期,而后再搏取文凭。我是书香子弟,他是小康后裔。由于饱尝稼穑之辛的农村经历,我有悲情情结;因为初试仕途沉浮的社会实践,他有失意心怀;开放前的中国社会现实,把昔日的梦想和追求打得粉碎,一代青年陷入信仰危机状态。

我们一代人失去的实在太多,成长往往就是幻灭的开始。漫长的无序和动荡不安,无情摧毁了人们的精神支柱和价值观念,包括一九四九年以来确立的意识形态体系。个人追求和为社稷谋福利的最佳年华付诸东流。文革中过来的人,都会熟悉那种迷惘和虚无的心态。相比之下,盛大成个人经历平顺一些,至少幸运的免去上山下乡运动的遭遇。

如果说我的思想中有庄老的成分,那么他一贯是积极用世的儒家处世态度,更具有普遍的悲剧意义。他是共青团干部,热衷于政治并以满腔热情投身其中,少慕官运,又不甚通达,屡屡失意,大有生不逢时的牢骚。现实对诸如此类的年轻人开了莫大的玩笑。他欲跻身于领导精英层,然而只是镜中花水中月,成功概率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我以倜傥不群,率真任情自居,自嘲“小野”(小隐隐于野之意),戏言盛大成是“市隐”(中隐隐于市),而力争“大隐”(大隐隐于朝)无望,自然是幽默机锋。现在想来,有点刻薄。实际上我又何尝有旷达超逸的名士风范,附庸风雅而已。一般而言,出国之人难免有淘金梦,虽然出身寒门,两袖清风,我们却是懂得一个道理:“凡人世险奇之事,决不可为。或为之而幸获其利,特偶然耳,不可视为常然也。可以为常者,必其平淡无奇,如耕田读书之类是也。”

绳锯足以木断,水滴可使石穿,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最终踏上人生新的征途,我们并非只是逞一时之勇。地球偌大,总该有一处“世外桃源”可步韵唱酬,云在青天水在瓶,求个安身立命的自在,这种陶渊明式的天真,是我们思想根源的重要部分,也是自己和他人不同之处。无论如何,各自的思想均酝酿已久,一拍即合。

人们的邂逅,有点像物理学中波的相遇,如果两者的波峰和波谷一致便彼此增强,反之则互相削弱,幸运的是我和大成是前一种情况。一九八六年的春天,白天上班,我们几乎每晚讨论到深夜,周末更是遂留共语,弥日累夜。熔岩接近火山口,爆发是无可避免了。然而,后来的人生经历证明了一条古训:“思出世而无染者,须先谙尽世中滋味。否则无以持空寂之后苦趣。”

由于长期的封闭,外部世界和地球上人类大家族其他部分的时空和生态,就像天体物理学家猜想中的第四维度,挑战着我们想象力的极限,“不求谋事必成,但求死而无憾,”说什么也要飞出去看一看。出国的合法性,是我们为自己行动计划制定的第一原则。在整个过程中,事实上我们也做到了这一点。当时,只要出示在美国亲友的邀请信,就可以申领前往美国的护照。不过要获得入境签证,前提是有力的经济担保,对于我们而言,是个不切实际的奢望。

然而山姆大叔设置的条件够苛刻的了。美国国会一贯将“最惠国待遇”和大陆移民政策挂在一起,一九八六年,中美关系处于蜜月期,是建国以来中国政府出入境管制最宽松的一年。从此以后,球又踢到西方世界那一边。面临汹涌澎湃的移民潮,欧美诸国相继把门缝调节得小而又小,这是叶公好龙的所谓民主国家极其虚伪的一面。

关于这个问题,后来在欧洲的一个社交沙龙上,本人曾问过美国驻欧盟一位资深外交官,他的回答是:“我的朋友,根据国际人权和迁移自由的原则,这并不矛盾。在二十世纪末的今天,任何国家的政府都不能关闭国门,使子民不得越雷池一步。至于其他国家是否有选择的接纳客人,这是另外一个问题。”说的如此堂而皇之,接过他的话茬,我说:“你想必听说过,共产主义有句名言,只有解放全人类,才能解放自己。难道西方的人权和自由,不是普世的吗?你不觉得这是一种伪善吗?”他哑口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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板凳
 楼主| 发表于 2017-10-26 18:09 | 显示全部楼层
萍踪传书(作者:李敏)(原创)





十八世纪下半叶的二十多年期间,在周边强权俄国、普鲁士和奥地利的淫威之下,波兰先后三次被瓜分以至于从欧洲地图上被彻底抹掉,亡国长达一个多世纪。二战期间纳粹德国机械化部队对波兰发动闪电战,波兰骑兵挥舞冷兵器时代的军刀,向敌人火力强大的坦克集团军冲锋,以血肉之躯杀向钢铁巨兽,惊天地泣鬼神,成了世界战争史上的绝唱,从中可以验证历史学家的共识:充满悲剧色彩的历史造就了波兰人倔强悲壮的民族性格。

多灾多难的命运并没有使其成为浑浑噩噩的民族,波兰出了不少世界顶级的伟人,如奠定现代天文学基石,日心说创立者的哥白尼;先后两次获诺贝尔奖,为人类揭示原子世界的居里夫人;以及西方古典音乐大师,欧洲浪漫主义音乐的代表人物钢琴家肖邦。人们不禁做如此想,一个民族可以被打断脊梁,可以衣不蔽体,食不果腹,但是绝不能够自甘堕落,没有了思想和灵魂。

波兰首都华沙建于公元十三世纪。维斯瓦河由南向北纵贯市区。在波兰语中华沙是个美丽的名字,正确的发音为“华尔沙娃”,源于一个非常浪漫的故事。是说当年有一对名叫华尔西和沙娃的情侣,克服千难万苦,历经艰辛,乘坐方舟顺流而下,来到此地建立家园,成了波兰人的祖先亚当夏娃。据说感动了河水中的美人鱼神仙,上岸作了他们的见证人和庇护者。这个动听的传说,是在飞往华沙航班的公务舱上,听由一位标致的波兰空姐娓娓道来。

坐在空中客车的舷窗边,可以窥视湛蓝的天幕和羊毛般卷曲的云絮,飞机的副翼和水平尾翼同步摇动,感觉到机身正在平稳降低高度,大家意识到不久要飞抵波兰首都华沙的上空。现在可以看清楚地面,首先摄入眼帘的是秋色连波的维斯瓦河,与碧云天交相辉映。绿化了的华沙城赫然出现在两岸,重建的古风格建筑出没其中,可以辨认出大桥上熙熙攘攘的行人,就像络绎不绝的蚁群,好一派的生平气象。

要知道,当年的华沙城被德国空军夷为平地,维斯瓦河上的桥梁均被付之一炬,所有建筑民居化为乌有,一度成为名副其实的鬼域,断碣残碑,满目苍夷的瓦砾堆中到处是没有引爆的炸弹。闾井荒凉渺无人烟,败宇颓垣断桥枯树,尸骸无主,乌鹊与蝼蚁相争;鸡犬无依,鹰隼与豺狼共饱。据说当时欧洲战区的盟军司令艾森豪威尔认为,恐怕华沙的重建需要一个世纪也未可知。古人说的一点没错:宁做太平犬不做离乱人。

二战结束以后,华尔西和沙娃的子孙重建家园,其速度之迅捷为世界之最,被世人誉为闻名天下的“华沙速度”。 战争前夕预见在劫难逃的建筑师们,对华沙街区和各地建筑物进行测绘,并且将资料藏匿在洞穴之中。 战后老大哥苏联认为应该建一个具有社会主义新面貌的华沙,但是倔强的波兰人坚持要把过去的文化遗产重新恢复过来,多达三十万的海外波兰侨民,一夜之间返回故国参加重建。

于是一座崭新的华沙城平地而起,再现凤凰涅磐浴火重生的神话,不但恢复了千年古都的原貌,并且大大扩建了市区面积,将近千座古代建筑重现在人们面前。从不接受赝品的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破例,将重建的华沙古城列入《世界遗产名录》。冷战期间虽有意识形态之争,但是东西欧诸国都继承了共同祖先的遗产,即文化和历史最精华的部分,什么都能丢,但是老祖宗不能丢,这无疑是欧洲民族的聪明睿智之处。在现代急功近利的经济大潮中,一些新兴国家不知爱惜祖宗留下来的人文建筑,弃如敝履,波兰人却要在战火的灰烬中找回民族的灵魂,想到这里不禁唏嘘不已。

由于有远见的波兰政府誓言将华沙建成现代化的绿色环保之都,南北走向的维斯瓦河两岸苍翠满目,华沙成了世界上绿化率最高的都市之一。大小公园有六十多个,草坪,果园,林荫道和绿色小区覆盖全市,星罗棋布,夏日的华沙城生机勃勃,绿肥红瘦。当地居民人均绿地面积约八十平米,在世界各大城市之中,无出其右者。由于华沙首创将农家乐和都市绿化融为一体,周末居民可以在市区中星罗棋布的菜园当业余农夫,过一把田园生活的瘾。
 
临出发前在布鲁塞尔的办公室,顶头上司和我有过一次谈话,免了开场锣的西奥对我说,他认为从旧有的经济体制而言,冷战期间的东欧和改革开放前的中国有着相似之处,和土生土长的西欧同事相比,我更具备在变革中的东欧开展工作的优势,西奥让我独立地放开手脚去干,以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来到华沙以后,我们团队分成三个小组,各有各的任务,我和史密斯为一组。几十年被铁幕所隔离,东欧第一外语为俄语,一般人很少懂英语,波兰东道主给我们组配备了专职的翻译兼秘书,这就是新锐之才的波兰小伙子西格蒙。

西格蒙瘦高个,曲卷发高鼻梁大眼睛,刮了络腮胡子后发青的下巴,典型的白肤美男子。除了母语以外,能操英语,德语和中文的西格蒙后来告诉我,当得知我是个中国人,他自己要求到我们组当差,为的是能和我套近乎,加强学习中国语言。在他的请求下,非正式场合中西格蒙和我说中文,以训练自己的中文能力。迫于生活的竞争压力,即便同文同种,和通常一板一眼的西欧人相比,经历过社会主义熏陶的东欧人要显得精明许多。

当年因为成绩斐然,西格蒙作为公家交换生被派往北京学习,近年又曾游学香港台湾, 可以说是波兰年轻一代的中国通。他的志向是有朝一日赴大中华区淘金。具有犹太血统的西格蒙对我说,他崇拜十九世纪末在上海叱诧风云的英籍大亨哈同,西格蒙立志今生今世,要当一回新世纪传奇的远东冒险家。后来笔者回到国内工作之际巧遇西格蒙,发现他正在努力实践自己的理想。当然这已经是后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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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板
 楼主| 发表于 2018-2-12 22:26 | 显示全部楼层
萍踪传书(作者:李敏)(原创)





晚上筋疲力尽的我们回到下榻的酒店,西奥还要召集大家商议对策。近年来私人部门踊跃投资,内需消费的强劲攀升,使波兰的经济增长具有可持续性,按照我们事先的市场分析,这类经营与物流相关的运输,仓储和配送的企业,在经济起飞的波兰有广阔的发展天地。因为技术,资金和客户资源的优势,来自西欧的资本远比内资更受波兰人欢迎,西奥认为虽然拉锯战式的谈判令人生厌,工会的漫天要价无疑增加投资成本,但是正因为经历了较充分的讨价还价和广泛参与,具有产权配置公信力,一旦达成协议措施投资可以迅速到位,在工会,员工和政府的配合下,能够在市场条件下得以履行和顺利运营。

老谋深算的西奥告诉我们,位于波兰中部的罗兹四通八达,适合建立全国的物流中心,按照波兰政府的计划,两条主干高速公路将分别贯穿国境的东西和南北,并在罗兹交汇形成枢纽,届时对设立在这里的物流企业是一大利多。听了他的分析,我们这些入世不深初出茅庐的下属,佩服的五体投地。这种马拉松式的会议一连好几天,既冗长又枯燥。好在善解人意的东道主,会议期间安排我们在罗兹市观光,以便活络筋骨,活跃气氛,宾主之间也可联络感情。

罗兹在十四世纪才有历史记载,十六世纪罗兹也只是几百人的村庄,十九世纪才由一个小市镇渐渐发展成为近代工业中心。来自欧洲各地的匠人和商家涌入这个有“天堂”美誉的城市,罗兹成为当时欧洲纺织制造的中心之一,确立了波兰王国第二大城市的地位。第一次世界大战前夕,罗兹已经是全球人口密度最高的工业城市。二战期间华沙成为焦土一片,战后无处办公的波兰政府移驾这里,罗兹曾一度成为了波兰的陪都。

说实在的,罗兹没有千秋永立的高山流水,没有巧夺天工的大象大音之境,然而枚不胜举的园林成了人们亲近自然的去处,其中的一个是号称欧洲最大的城市公园,我们来到园中,眼前一亮,只见一湖,湖畔岸边清风徐来,草木开始凋谢零落,可谓“碧云天,黄叶地,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

波兰司机将汽车停在路边,西格蒙带我们到市中心商业街闲逛。据说这是世界上最长的购物大街,两旁是风格各异的近代建筑,捷足先登的西欧大型超级市场比比皆是。大街两侧是数公里长的林荫带,不知名的树木开花结果,不禁想起苏轼的诗句:“一年好景君须记,最是橙黄橘绿时”。这里有据说是波兰最有名的罗兹美术馆,陈列了许多波兰当代画家的杰作,以现代艺术作品的现状而言,紧跟前卫的西欧,后起之秀的东欧显得亦步亦趋。

在市中心的一家饭店,东道主事先订下了酒席款待我们。这个餐厅集豪华,高科技和出色的室内设计之大成,系由法国人控股的合资企业,是巴黎式饭店在华沙的拷贝,不由想起一个有趣的现象:历史上无论是宗教还是文化方面,法国对波兰的影响远大于俄德奥三个宗主国,近代史的波兰就有“斯拉夫人的法兰西”之称。

和所有西餐一样,先得上汤。客人们是头一次喝到了波兰特色的大麦鸡蛋汤,接下来是十来道菜肴,有冷餐肉拼盘,鳕鱼排,高丽菜卷,炸猪排,白菜炖肉,土豆饼,波兰酸菜等,最让人稀罕的还有波兰水饺,不过饺子馅是由肉,土豆,起司和蓝莓制作而成。和所有斯拉夫民族相同,波兰人很能喝酒,东道主特地准备了上等的伏特加。甜点完毕我们坐到休息厅的沙发上,侍者送来了餐后酒,雪茄,咖啡,和本地的树梅茶。

坐在身边的西格蒙告诉我,私有化的合法性涉及复杂的利益关系。在波兰改革初期可谓“挈国以呼功利,不务张其义,齐其信,唯利之求,上诈其下,下诈其上,上下之间滑然有离德者也,权谋日行而国不免危削,”官商弊端甚多,不少国有企业领导人欲壑难填,擅权自肥,近水楼台先得月,中饱私囊导致国有资产严重流失。波兰新的执政精英达成一个共识:政法因袭而不合时宜,如不施以万钧之力雷霆之势来实行变法,又如何除旧布新?

当财富从国家的手中转移到市场的过程中,其中相当一部分被两个群体瓜分,一个是在经济大潮中崛起的企业家,另一个即是掌控分配的统治精英,“上有所好下必趋之,”前者也愿意将好处分给后者,让自己在创造财富的过程没有阻碍。无论在政治上还是道德上,这样的掠夺性腐败都是不可接受的,不久被政府迅速遏止住。“拔起这根萝卜,自然要带出许多泥巴”,这种以牺牲既得利益阶层为代价的政策,引起不少人强烈的不满。然而波兰政治家认为,治国安邦应从大局着眼,新法有怨,难道旧法无怨?如果安于无事苟且而不顾天下苍生,以数人之怨为天下之怨,这才是真正的社稷之大不幸。波兰政府拟定了中东欧最早的 “大众私有化”计划,即老百姓以证券方式平分部分国有资产。

西格蒙喝了口果汁接下说,在东欧的巨变之中,一小部分人享受经济改革成果的同时,由大部分的普通民众承担代价,社会情绪中难免会出现抵触和怨言,以及对以往社会的追忆和思念。然而波兰并没有发生类似的现象,是因为波兰政府的执政实践有工联主义的成分。经济转轨是以浓厚的平民主义色彩为背景,倾向于建立西欧式的福利国家,九十年代波兰政府开始大幅度提高了退休金以及对弱势人群的补贴。史密斯走过来拍着西格蒙的肩膀,问及波兰区域经济发展的现状时,西格蒙改用英语回答道:

“和其他新兴国家相比,波兰区域经济发展差距不大,一则是得益于欧盟区域政策的鼎力相助,二则政府高度重视区域均衡发展,模仿欧盟地区发展委员和地区发展总司的范式,波兰中央政府设立了地方发展部,这在世界各国是较为罕见的,这样做的好处是避免发展中国家的通病:即地方官员举措不力,施政无能,而身居庙堂之高者却往往看不见这些景象。波兰政府制定和实施的区域发展战略和区域政策,应该说是十分成功和相当有效的。区域发展政策来自于经济可持续发展的理念,任何地区都不应被排除在发展的进程之外,这是典型的欧洲概念。使每个地区有均衡的发展机会,同步提高其经济竞争力,缩小地区收入差距,避免农村和落后地区被边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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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2-12 22:27 | 显示全部楼层
枕函香 发表于 2017-10-26 18:39
很久没见李敏了
又见萍踪传书新章

谢谢问候版主
5
 楼主| 发表于 2018-2-27 20:48 | 显示全部楼层
萍踪传书(作者:李敏)(原创)





欧洲诸国几乎没有城乡和地区的差别,也从来不热衷搞人口臃肿的超级都市和样板富裕地区。务实的欧洲人心里明白,局部地区的资本积聚并非是整个社会的资本积累,一个民族也好,一个国家也罢,只有共同富裕才是真正富有。一家十个儿子,一个发家致富,九个贫困潦倒,平均下来还是一个穷家,如此一个简单的道理,为什么人们就弄不明白呢?西格蒙说,他去过印度次大陆不少大都市,高楼林立,灯红酒绿,声色犬马,阔绰奢华,放眼整个地区,却是一片茅室蓬户,贫寒穷困,人均GDP位于倒数之列,十分具有讽刺意义。那里吃皇粮的官员冗杂,政客们为了文饰政绩,何事不做?对比之下,改革后的波兰却有一个高效的“小政府”,“官不必具惟其才,宁缺毋滥”,应了中国一句古言:“官不在多,若得其善者,虽少亦足矣,其不善者,纵多亦奚为。”西格蒙的言语之中虽然带有欧洲人的自诩,不过细想之下,不无几分道理。

几经反复,物流项目总算尘埃落定。合作意向敲定以后,我们一行折回华沙度了一个轻松的周末。星期日我和史密斯跟着西格蒙到首都郊外一游。华沙西郊的热拉佐瓦.沃拉是肖邦出生地,前去瞻仰这位音乐巨匠的故居,一路上也可看看波兰的农村,以此满足我这个前中国知青的好奇心。西格蒙一边开车,一边和客人聊天。窗外大片农田绵延起伏,结满红苹果的果园中可见冒着炊烟的农舍,整洁漂亮的程度不亚于西欧邻国。

东道主告诉我们,和东欧其他国家不同,冷战期间波兰的土地一直保持私有制,七十年代农民就有了公费医疗和退休等社会保障。波兰的农产品价廉物美具有竞争力,近年来出口大幅增加。开放市场之前,波兰农产品价格只是欧盟的一半,进入西欧市场后自然可以卖个好价钱,波兰农民因此受益。同时欧盟慷慨的经济援助,使波兰农业迅速更新换代,农民越来越富有成了趋势。当然初见成效之际,正是深根固本之时。

二战后重建的肖邦故居是一栋白色的小屋,周围一片苍翠的树林,还有一条潺潺流淌的小溪,虽然时值深秋,是处红衰翠减,苒苒物华休,不过还是充满勃勃生机。肖邦这位“远离故土的孤儿”,一生用其不朽的音符和旋律为祖国的重生而疾呼,虽是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却是波兰民族的灵魂和精神力量,听着肖邦的降A大调舞曲《英雄》,浩然之气油然而生。

汽车在一个教堂前停下,受过洗礼的西格蒙表示要参加祷告,我们一齐走进这座纯白色的歌德式建筑。大殿庄严肃穆,虽然柔和暗淡的光线钝化了视觉反应,但是教堂金碧辉煌的宗教壁画还是吸引了人们的视线,扑面而来的那种神秘圣洁气息,让人感觉到一种净化灵魂的力量。参加弥撒之时,人们穿戴整洁携老扶幼来到教堂。顿时间唱诗班的天籁之音四起,不论其尊卑和身份之高下,善男信女纷纷顶礼膜拜。

德国哲学家黑格尔在《西方哲学思维观》中有一句名言:“任何存在的事物都有其存在的原因和理由,”千百年来宗教能够吸引如此众多的信徒而经久不衰,无疑是人类智慧的一种结晶,看来不会没有道理。和周围全神贯注地祈祷的教徒一样,我们在胸前划十字,屈膝下跪。

斯拉夫人分为南斯拉夫人,东斯拉夫人和西斯拉夫人,在欧洲历史上,前两者属东罗马帝国和东正教的拜占庭文化圈,而后者属西罗马帝国和天主教的拉丁文化圈。鉴于这样的历史文化渊源,作为西斯拉夫人的波兰人感情上更亲近西欧,与东斯拉夫的俄罗斯龃龉不断,看来绝非偶然。

在当今世界人们宗教意识趋于淡化之际,波兰的天主教盛行成了特例。这里天主教徒比例高达百分之九十五,人们从出生,成年,结婚,生子直至弥留死亡,都有严格规范的天主教仪式。除此以外,每逢宗教节日和周末参加弥撒,定期向神父忏悔,这一切成了大多数波兰人生活方式的重要组成部分。

宗教是一种信仰,即使原始部落也有宗教信仰。而信仰赋予短暂人生以永恒的意义,作为一种精神纽带,使人们携手共进,一同应对不幸和灾难,这种精神可以说是人生价值的追求,也是构成幸福的一个积极因素。很难想象一个没有信仰以至于价值体系崩溃的社会能够长此以往。

在冷战时期,除了阿尔巴尼亚取缔所有宗教场所,号称“没有教堂清真寺,以及没有神甫和阿訇”之外,其他东欧国家均承认宗教存在的社会价值,对宗教情绪的表达比较宽容。由于波兰天主教与民族主义的历史渊源,以及教会在公共和精神生活中的独特作用,波兰民众宗教意识浓厚,最为虔诚。1979年波兰红衣大主教卡罗尔•沃伊蒂瓦,当选罗马教皇成为约翰•保罗二世,使波兰天主教会达到历史巅峰。宗教是世界上许多民族历史记忆的载体,国家利用宗教作为教化百姓凝聚民心,古今中外有之,清朝的雍正帝和佛教的关系就是一例。

如果说西欧始终弥漫着一种厚重的历史古典文化底蕴,那么一露峥嵘的现代美国文化对东欧的浸淫是显而易见的。和西边邻国的都市不同,华沙是个欧洲的不夜城。西格蒙带我们逛了夜市,NOWY街和老城广场无疑是红男绿女最佳去处,那里的酒吧和露天茶座通宵达旦,人们在这里一边喝着酒精类饮料,一边欣赏优美动人充满情感的爵士乐,乐不思蜀,流连忘返。

我问了西格蒙一个私人问题,既然波兰的发展趋势很是乐观,在自己土生土长的祖国大有用武之地,他却为何要弃之而去,对万里之遥的远东情有独钟呢?西格蒙笑道:“波兰的改革是至上而下,猛药既下,难免剧痛,一旦痊愈即是重获新生,从此一路坦途,纵马疾驰。作为一个热爱社稷的子民,我由衷庆幸波兰的国运昌盛。由于波兰社会迅速西方化,随着各项通过反复酝酿的政策陆续到位,转型期那种特殊的机会稍纵即逝。中国有句名言,水至清则无鱼,作为一个投机的淘金者,在各方面日益健全的有序社会之中,已经没有多大的空间可以有所作为了。”

西格蒙的言下之意,自己的国家就让它好好发展,他是想找一个能够发横财的去处,也好浑水摸鱼。把新兴国家看成冒险家乐园的欧美人士,大多具有这样的心理。就其野心而言,他们和自己的祖辈没有什么不同,近代史中在昏聩君主们治下的远东地区,当年的欧洲冒险家可是大有斩获,尝到了甜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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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楼主| 发表于 2018-3-6 18:13 | 显示全部楼层
萍踪传书(作者:李敏)(原创)





在华沙度过了第一个周末,接下来是本次出差的重头戏,就是和一家波兰银行商谈资产重组意向,如果情投意合,作为来自西欧的外资,我们将会收购其相当部分的股权,意味着第二个圆桌会议粉墨登场。与对方是工业资本不同,这回因双方都是金融领域,都熟悉行业游戏规则,有着共同的商业语言,心有灵犀一点通,不需要费太大周折,不过在谈判中,仍然需要面对波兰方面的“三驾马车”。合作意向的谈判,被安排在我们下榻酒店的豪华会议中心。第一天谈判双方人员到场,包括列席代表文秘译员,济济一堂好不热闹,先让新闻媒体的记者们照相,然后开始数天的关门会议,闲杂人等一律谢绝入内。

外资进入波兰无非两个途径:或投资兴办新企业;或参与国有企业的私有化改造,我们的注意力着重于后者。波兰的金融改革和银行商业化早于东欧其他国家,投资融资体制较为健全,这正是外资感兴趣的地方。九十年代后期,波兰银行的不良贷款比例下降到安全值,储蓄基础雄厚,外币债务相对较少,流动性充裕,没有出现严重的金融泡沫问题,使波兰的企业活动有了一个可依赖的金融平台。波兰银行的高度商业化经营,评估贷款企业绩效以提高资金使用效率,拒绝给经营不善的国有企业输血,打破企业吃银行大锅饭的陋习,上述种种一切,得到了世界银行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表扬。

波兰政府鼓励国内不良金融组织进行治理,重组,破产和合并,并有序地向国外银行开放市场,目前已经开始有金融业股权掌握在外国银行家手中,波兰银行外资股份比例不断提高。势在必得的西奥三令五申,要求下属们使尽浑身解数,面对欧美同行的竞争,寸土不让。他告诫我们要“风物长宜放眼量”,这类投资本是小试牛刀,一开始不要指望赚钱,这只是在东欧地区登陆抢滩的序幕,站稳脚跟,何患日后无利可图?说得振振有词,除了底气以外,欧洲金融家的深谋远虑略见一斑。

星期三休会一天,我们把会议纪要传到比利时,等待总部方面的进一步指示。项目谈判中一些重要的条款,需要公司决策层和董事会拿主意。当晚西奥召见了我和史密斯,他坐在豪华套房办公室的沙发上,一边优雅地抽着古巴雪茄,一边亲切地招呼下属。他把电子邮件交给我们,“这一次上面还算是雷厉风行,从项目条款的批复看来,老板对大家的工作挺满意的。”

西奥又递给我们另一份电文,上面的内容大概是,让西奥抽调人员赴近在咫尺的波罗的海地区,作一次商务考察。西奥希望我们担当此任,当地具体的行程安排,将由欧盟驻该地区的专员署商务处做出。我们一旦飞抵立陶宛首都维尔纽斯,有关商务官员将会前来接机。

西奥让我们打点行装,待搞定了机票即刻动身。他嘱咐我们,本次出差虽然没有需要落实的具体项目,不过这是对波罗的海三国投资环境的实地摸底,既要有对经济形势的宏观把握,又要有对地区行业的微观细察,期待考察归来的我们,能够交上一份详细报告,以供公司决策层作为评估之用。

两天以后,我们告别了留在华沙的团队,在波兰首都国际机场登机,飞往波罗的海三国的首站立陶宛。这是一架瑞典北欧航空公司的麦道客机,毕竟是地区性的短途飞行,载客也就百来号人,客舱内单通道,三加二式的航空座位,是那种机身细长的窄体中型客机。轻盈的航空器腾空而起,几乎没有什么噪音,环视四周都是金发白肤的欧洲乘客,扬声器传来瑞典机长流利的英文致辞,仿佛有一种置身于经典好莱坞片场景之中的感觉。

民航机先往西北方向航行,不多时飞临一碧万顷的波罗的海,然后沿着东海岸向北飞行。从天上往下看,烟波浩渺的大海波涛不惊,水平如镜,就像卧女优雅地延伸开去,婀娜多姿。不由得想起元稹的绝句“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海岸线曲折蜿蜒,港湾甚多,两边有两百多条大河注入,百川归海,是至今见到过最漂亮的大海。

波罗的海一头经由众海峡连北海通大西洋,另一头联接白海通北冰洋,所以它既是大西洋的延伸,又是北冰洋的支流以及北欧的内海。波罗的海本是北极冰川融化而成,而且是地球上最年轻的大海之一,两岸又有众多淡水河奔腾入海流,含盐度极低为全球海洋之首。

波罗的海西岸是德国,丹麦,瑞典和芬兰,东岸即是波兰,俄罗斯和波罗的海三小国。除了三小国之外,历史上其他诸国都曾是叱咤风云的霸主,在这片海面上兴风作浪,不可一世。中世纪这里是北欧海盗船和俄国以及波兰私掠船出没的海域。在人类先后两次世界大战中,波罗的海都是惨烈的海洋杀戮战场,人们不禁兴叹,一带山河,六朝故地,滚滚英雄今何在?多少英豪俊秀,都是匆匆而来,匆匆而去。昔日的伟烈丰功,费尽移山心力,都附与苍烟落照。

在整个冷战的时期,这片海疆又成为北约和华约双方海军对峙的前沿阵地。作为重要的出海口和出入大西洋的唯一通道,无论是过去的沙俄还是后来的苏联,都将波罗的海看成是自己的生命线,其海军建制中就有著名的波罗的海舰队,而且一直保留至今。
身边的史密斯向我指认窗下东侧的海港城市加里宁格勒,就是位于波兰和立陶宛之间的俄罗斯外飞地。因为苏联的分崩离析,原本的加盟共和国割袍断义,纷纷独立,令加里宁格勒与俄罗斯之间失去了实体的领土相连,成为今日海外孤悬的状态。加里宁格勒蓝色港湾停泊着几艘玩具般的俄国军舰,史密斯告诉我自从冷战结束以后,俄罗斯国势不振,山水日瘦,失去了波兰和波罗的海三小国的据点,其波罗的海舰队的补给只能依靠加里宁格勒海军基地,秋枝孤叶,能悬几何?昔日傲视群雄的海军强国,如今陷入窘迫之地,气若游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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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3-6 18:15 | 显示全部楼层
谢谢版主和诸位,问候。
8
 楼主| 发表于 2018-3-16 20:37 | 显示全部楼层
萍踪传书(作者:李敏)(原创)





并不因为对方放弃意识形态争端,甚至于改变社会制度,西方就会不计前嫌而放俄罗斯一马,这就是极其现实的地缘政治。老爸是北约官员的史密斯表示同意我的看法,他认为,历来有三种不同的国家,第一种是打劫全世界,如日不落的英帝国;第二种是为区域一霸,如沙俄和德国;第三种没有前两者的能耐,就只能窝里斗掠夺自己的百姓,如非洲的饥馑之国。当年两大阵营的相互叫阵,实际是类似动物世界中的领地之争。

史密斯继续打他独特的比喻。冷战期间北约和华约势均力敌,就像打群架的团伙,双方虚张声势,力求气势上压倒对方,都在打“以不战屈人之兵”的如意算盘,是因为人们吸取了历次大战两败俱伤的前车之鉴,以及对未来核战争的恐惧。冷战最终得以和平方法落幕,应该归功于人们的理性和克制。看来当年两大阵营的精英都明白一个道理:兵者乃凶器,圣人不得已而用之。

前苏联因为自己内部的问题,名虽为霸,实失天下心,故其强易弱,最后突然的坍塌也就可以理解了。冷战戏剧性地结束以后,独霸天下的北约踌躇满志。“打遍天下无敌手”难免寂寞,没有对手也要制造一个出来。狗多也能咬死人,更何况驱虎豹以逐羊群,以“狮群战术”共同围剿形单影只的弱者,笃定稳操胜券,何乐不为。

冷战结束以后,元气已尽的华约和苏联东欧集团退出历史舞台,北约和欧盟迅速填补空间,分别作为军事和经济组织,就像一辆马车的两个轱辘,缺一不可。通过扩盟,经济援助和文化影响等一系列手段,来扩大地盘和势力范围。古人言:“欲富国者务广其地,欲强兵者务富其民,欲王者务博其德,三资者备而王随之矣”,看来无师自通的老外确是深谙其道。而昔日的苏联帝国,想当年就像一头巨鲸,“网不能止,钩不能牵,”如今树倒猢狲散,顷刻之间“荡而失水,则蝼蚁制焉。”
注重价值观念的传播和文化渗透的同时,西方国家有时也是要真刀真枪,不光凭吐沫星子。两千年利比亚卡扎菲政权的覆灭,就是北约一手制造的杰作,先以利比亚国内政局动荡,卡扎菲镇压反对派为由,西方在联合国通过禁飞区的决议,又获得阿盟和非盟的首肯,从此“挟天子以令于天下,天下莫敢不听。”
说是卡扎菲虐杀自己的子民,北约的众多万乘之国,出动世界上最强大的海空力量,挟雷霆之势,帮助利比亚反政府组织讨伐该国。不识时务的卡扎菲令手下乌合之众抵抗强敌,无异于“驱群羊而攻猛虎”。统治利比亚数十年之久的卡扎菲政府最后被推翻,利比亚老百姓以为其拯己于水火之中,箪食壶浆以迎王师。
利比亚这个富裕的北非产油国,从此纳入西方的势力范围。西方可谓“拔一国而天下不以为暴,利尽西海而天下不以为贪,是其一举而名实附也,而又有禁暴止乱之名。”令人匪夷所思的是,北约的老外将领们,究竟是何时得到了中国古代兵法的真传?当然这又是后话了。
我问史密斯一个私人问题,既然天资聪慧的他有如此高明的见地,何不继承父辈衣钵从政,或者成为一个操生杀大权的将军,勾青史标名而留芳万古,却自甘与商贾庸俗之流为伍? 史密斯听了仰天大笑。他沉默了一会,喝了一口空姐送来的威士忌说:“据权威科学家分析,地球上可供消耗的资源,五百年后消殆一尽,人们非但不去拯救自然从而拯救自己,反而互相争斗,同类相残,长此以往人类哪有希望可言。做一个普通人虽然默默无闻,但是活的自在潇洒,良心不会受到谴责。”

人类以几何级数增加人口,只是以算术级数增加生存资料,多出来的人口总要以残酷的方式被消灭,所以人类社会历来存在的贫穷,罪恶,疾病瘟疫以至于相互之间的战争杀戮,无可避免,如噩梦般挥之不去,这一切仿佛印证了马尔萨斯理论。作为智慧生物的人类,凭借日新月异的科技进步,应该可以繁衍生息,传宗接代,只要以道德自我规范,抑制贪婪,携手共同保护生态自然。

如果破坏赖以生存的环境和生物圈,互相残杀,崇尚暴力,最终要么自我毁灭,要么衰败退化到以前的原始状态,以这样悲惨的结果证明一个“星系选择”法则:“具有破坏性和侵略性的智慧生命将不适合生存”。无论是一个种族还是人类,若要长久立于天地之间,唯一的出路是成为天使,而不是变为魔鬼。

中午时分飞机在维尔纽斯国际机场降落,乘客们鱼贯地走下舷梯,环顾四周,停机坪上的民航机大多属于立陶宛和波罗的海航空公司,除了几架加盟共和国时代老旧的苏制图-134以外,大多更新为美国的波音飞机,表明前苏联影响式微而西风日渐。我们跟随人流来到了机场航站楼,这是一座建于五十年代的大楼,建筑外面有工农兵的塑像,内部墙顶以花朵星星为点缀,典型的苏维埃建筑风格,作为冷战年代遗留下来的见证,不免带有几分凄凉。当年大一统的苏联已经土崩瓦解,如今成为了历史的陈迹。

立陶宛边检警官是一名美貌的年轻女子,无论其工作效率和举止投足,都已十分的西方化。她看了我们的旅行证件,扬起撩人的眉毛笑道,“欢迎来到维尔纽斯,先生们,请跟我来,”虽然来者并非外交官员,显然得到通知的她,还是带我们穿过免检的特别通道,得此礼遇是因为欧盟驻立陶宛外交公署派员接机的缘故。

汤姆森博士是欧盟驻当地商务处官员,穿着随意不修边幅,戴着一副学究式的眼镜,如同说是外交官,不如说更像个学者。他是比利时人,说起来和爱丽娜还是相识的同事。出现在我们面前的,除了汤姆森博士以外,还有一位立陶宛商会代表古泽夫人,丰腴莹洁,风韵犹存。跟着东道主,我们上了一台造型前卫的萨博轿车,沿着公路向维尔纽斯市区飞驰而去。路边时不时显现形态各异的古堡,外墙上爬满经络般的藤蔓,以浅黄的秋木为背景,寒色中透出几分萧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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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楼主| 发表于 2018-5-24 22:00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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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陶宛于十三世纪才有了国家的雏形,后来其国王当了波兰公主的夫婿,一场政治联姻成就了宏伟基业,和波兰合并成立了波立王国,曾经称雄波罗的海,势力范围一度扩张至黑海。由于有着共同的历史渊源,立陶宛的国教为罗马天主教,与波兰一脉相承。

总体而言,历史上的立陶宛是个弱小民族,边患迭起,四面强邻虎视眈眈。作为蕞尔小国,一切置门外之是非,但求自容于天地间。但是在弱肉强食的人类社会,弱者要独善其身,无疑是一种奢望。立陶宛就像被虏掠的奴婢,没完没了遭受蹂躏,相继有条顿舰骑士团,瑞典,德国,俄国,连当年的拿破仑也一度霸占过它。

距离波罗的海约二百公里的维尔纽斯,位于葱翠的山谷之间,一条大河逶迤其中,将维尔纽斯分为南北两个城区。建国以后长达五个世纪,维尔纽斯一直是立陶宛大公国的首府。中世纪的立陶宛到了鼎盛时期,如同中国唐代的长安,维尔纽斯吸引了来自五湖四海的有识之士,这里建立了东欧最早的高等学府,多少世纪以来,维尔纽斯大学成为东欧精英荟萃之地。

不见职业外交官那种花拳绣腿的通病,汤姆森博士有着学者般严谨和认真劲,向来客细细地介绍立陶宛的经济概况和发展前景,提纲挈领,简明扼要。他告诉客人,波罗的海三国独立以后,国民经济中私有化成分所占比例日益扩大。立陶宛已基本完成经济转轨,金融税收改革不断深入,非国有企业产值占GDP的三分之二, GDP增幅高达百分之六。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报告表明,由于进行了成功的改革,三国经济发展蒸蒸日上,如果和独联体国家相比,各项重要经济指标处于领先地位。

改革开放后的东欧诸国,迅速渡过了经济衰退期,从此进入高速挺进的轨道,与二战后西欧奇迹般经济起飞相比,其发展势头有过之无不及。毕竟是一板一眼的欧洲民族,只是实打实地埋头赶路,风格低调,“闷声大发财”,没有雷声大雨点小的浮夸,也没有“腰挂数文钱必振衣作响”的烧包,更没有唯恐天下不知的暴发户心态,从不做华而不实的表面文章。

在全球化的背景下,和高调张扬的第三世界新兴国家不同,东欧就像一个高效而不见浮躁的蜜蜂社会。波罗的海三国更是“养在深闺人未识”, 浅吟低唱宁可默默无闻。和歌舞升平喧嚣尘上的外部世界比较,此地更像是一个被人遗忘的角落。从这个意义而言,尽管几十年冷战时期的铁幕相隔,说到底东欧和西欧还是同文同种,如薪传火,一脉相承无他道也。
汤姆森博士接着说,高达百亿欧元的欧盟各类援助资金,将专款专用于立陶宛各个经济领域,其中包括提高劳动者工作技能,发展科研创新和信息技术,重点支持各项高科技研发以及产业。俗话说的好,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告别旧主的波罗的海小国,如今攀高枝择良木而栖,无非是奔小康富裕而来,可谓识时务者为俊杰。
底气十足的萨博轿车跑得风驰电掣,却又不失之四平八稳。这里的高速公路已更新为欧盟标准,成为欧洲E67公路的一部分,崭新的沥青路面和西欧的并无二致。望着窗外“秋色无远近,出门尽寒山”的景致,我们和东道主不时地聊着当地的投资环境。
古泽夫人告诉我们,立国以来通过私有化转制,立陶宛已经大踏步走向市场经济。国内有三个经济开发区。立陶宛有良好的铁路和公路网络,四个国际机场,以及东波罗的海岸的不冻深水港。在人均受教育水准方面,即便在整个欧洲,立陶宛也是名列前茅。三百万人口中,有将近半数的劳动力受过良好教育,适合发展高附加值产业。
进入维尔纽斯市区不久,我们来到位于旧城区主街道的 “The Narutis Hotel”, 事先东道主在这家五星级酒店预订了房间。博士先生和古泽夫人给我们留下了一叠资料,是商务处代为拟定的日程安排,和商会提供的各种商业信息。我们约定了周一见面的时间,临走时古泽夫人把汽车钥匙交给我们,笑道:“这两天就不打搅了,二位可以到处走走,看看风光旖旎的维尔纽斯,祝大家周末愉快。”
苏联时代这家酒店是高级官员和重要外宾下榻之处,是权势和地位的象征,据说普通民众不可问津。立陶宛独立后修缮一新,所有装修和设备现代化,如今成了一家连锁的外资企业,现在只认钱不认人,惟利是图,无疑是资本主义的好处。先到房间放下各自的行李,这里有个性化的壁画,和十六世纪彩绘的天花板相映成趣,从客房的窗台可以俯瞰旧城区。“繁华逼人来”的视野之中,感觉到一种市井尘世的情趣。从客房的迷你吧取了一瓶矿水,我一边喝一边来到餐厅,史密斯早已在那里等候。
Cellar Restaurant餐厅供应传统的东欧佳肴和优质葡萄酒,因为说定了回头由我来开车,贪杯的史密斯特意要了一瓶法国红酒,畅怀酣饮。让我刮目相待的是,令人垂涎三尺的俄式西餐,不禁想起多年前在莫斯科的光景。也尝了当地的特色菜,有猪肉熏肠和豌豆稀饭,傻小子史密斯可是赞不绝口。问到我的感觉,食之无味不可恭维,实在是吃不出个好来。 酒店特意请来了乐队,为用餐的客人助兴。有排箫,风笛,扬琴,拨比乃和羊角号,吹拉弹唱都齐全了。这种土生土长的立陶宛民族音乐,使那些听腻了西方音乐的外国人有了新鲜的感觉。
餐后我们来到临窗的吧台小坐,这里可以看见酒店的后园和一角苍穹,闲看庭前花开花落,漫随天外云卷云舒。用过了意大利咖啡,我们开始巡视酒店的公共设施。这里有一个带室内游泳池的水疗区,另外设有土耳其蒸气浴,桑拿按摩院,Spa和健康中心, 二十四小时专人服务。和西欧相比之下,东欧的劳动力便宜许多,服务也就周全细致不少。看得出酒店的客人,大多来自富裕的西欧和北欧,在他们看来,享受同样的消费等级在这儿可要划算得多。
来到豪华的酒店大堂,戴白手套的门童为客人拉开一尘不染的玻璃大门。我们走下彩色的大理石台阶,在停车场的泊位找到了汽车。波罗的海国家虽属东欧,但是文化和地理与北欧更近,无论历史上的滥觞还是独立后的侵淫,到处都可以看到斯堪纳维亚诸国对当地的影响力,光凭马路上跑的汽车即可窥一斑,连公共汽车都一律使用沃尔沃大巴。波罗的海国家的新贵和中产阶级,酷爱北欧的名车,眼前这辆崭新的萨博就是瑞典产的,有口皆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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