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12月十三日
前几天,因为一场大雪,我被困在了艺术村的一间草房里。
门前,是一颗老枣树,虬枝,在凌冽的寒风中,伸向天空,就像是老人干枯了的手臂。那种形象,很像是在向苍天祈求着什么似的。
大雪,一点症候都没有,就那么在我要准备走的当天夜里,突然从天而降。
等我推开了门,这才发现,整个世界都变的雪白了。
铺天盖地的白雪,精致的就像是梦幻一样的展现在了我的面前。
真的是银装素裹。
这个冬天,我觉得仿佛是特别的冷。不仅是肌肤感觉到了的冷,还有从内心里透出来的冷。这种内心的寒冷,却是对另一件事的颤抖。
仿佛是一场噩梦。
我不知道,清晨的星辰是不是能压抑住环绕在我脑子里,久存不散的噩梦。我为什么会来到这个小村庄?有那么一时间,我都在想这个问题。
想到了这个问题,我的脑海里,就会出现一幅场景。一条蜿蜒的小路伸向远方的山峦深处。那里,有茂盛的森林,在小路的两旁,是茂密的灌木丛。在向前走,就是一方悬崖峭壁,耸立在眼前。
想到这些,我的眼前,会很自然的出现一个人的影子。
有一天,我突然看到了李昊出现在了我的面前。他望着我,他告诉我,他又回来了。自从李昊的影子出现在了我的面前,这个夜晚,我就觉得十分的寒冷。但,我不是在冬天感受到的那种寒冷。
心里上的寒冷,是会使人整个身体都颤栗的。
有一段时间,我都希望那个仅仅是个梦而已。
我希望噩梦早早醒来,我希望那些都不是真的。但,我知道,那些梦实际上都是真的。就像我还在没有消失了的现场一样,它们电影一般的在我的记忆里,一再再现。
正是这些现场的再现,我感觉到了恐惧。
那天的山风,在我的耳旁呼啸。
月亮,就在我的头顶,很像是一只眼睛,盯着我。那一刻,我就有一种赤裸裸的感受了。
我觉得我的灵魂出窍了。我仿佛已经不再是我了。我变成了另一个恶棍。一个罪不可赦的人。
这时候的我,就想着怎么才能忏悔,才能得到拯救。
李昊,死在了几个月前的那个阳光明媚的春天的一个下午。
他是从悬崖上掉下去的,我当时就在现场,我看到了他绝望的眼神,他在大声的呼救,等着我伸手去拉他一把。
可是,我没有伸手,而是冷冷的看着他在悬崖下,拉着一根草藤,挣扎着。草藤上,沾满了割裂他手掌留下的血迹。
李昊消失在了悬崖下。
等我们一起来这个地方的同行们,冲冲忙忙赶到这里的时候,他们看到了沮丧的坐在悬崖旁,望着天边泛起的那坨红云。
太阳快要落下山去了。
正是那双绝望的眼神,深深的残留在了我的记忆深处。
也许是李昊的出事,我们一行搞绘画的人,就再也没有来过这个艺术村。他们说,在也不想去哪个伤心的地方了。
我为什么会再次的来这里?也许就是为了那双绝望的眼睛吧。
是的,我想不出有什么理由会鬼使神差的让我再次的来这里了。我是想要寻求内心的什么呢?
大雪又把我困在了这里,也许这也是天意吧。
既然走不了了,我索性拿着画板,踏着铺盖在地面上的雪花,沿着上山的路,向山里走去。这条路,我和李昊已经走了无数次。
如果站在悬崖上向远处眺望,你就可以看到,在远处的一座悬崖的半当腰,一条白色的小瀑布,垂直的流下来。太阳出来,一条长虹,就从山的这头,跨向山的另一头。山崖下,一口池塘,很像是嵌壤在地上的绿色的宝石。一股雾气,冉冉升起。梦幻一般的诱人。你会有纵身跃进水里,化成仙的冲动。
然而,这一切,再也不可能那么美好的再现在我的眼前了。
随着心情的变化,美丽的风景,已经不再美丽了。
我就那么趔趄着,脚下打着滑,慢慢的向山的深处走去。我不知道我到底是去山里干什么。或许,我是为了追问人性?人性里,究竟还包含了什么东西,是我没有认识清楚了的呢?
也许,正是像画板上,那层浓厚的色彩,遮掩了底色?在看到了底色别遮盖了之后,我才不可能看到那些底色究竟是是什么了。
在这场铺天盖地的大雪里,我站在,曾经是李昊掉下去的地方。
在悬崖边上,一块石块已经没有了。李昊就是从这里滑下去的。那时候,李昊在掉下去的瞬间,抓住了悬崖上的一根树藤。
求生,让李昊喊着我的名字。
如今,我还能看到李昊绝望的眼光,还粘在那颗树根上。颓然,我跪在了雪地里,拿起画板在画布上用力的画着一副我想象中的图画。
我不敢相信,我竟然画出了李昊的眼睛。那双眼睛紧紧的盯着我。这一刻,问我仿佛被李昊的眼睛看透了似的。他在问我,我的人性去了哪里。
看到这双眼睛,我内心打了个寒颤。
我赶紧将画好了的眼睛连同画板一起丢下了悬崖。画板就像是一只没有了生命的蝴蝶一样,飘向了深渊。
我内心里泛起了一个念头,是我谋杀了李昊。是我谋杀了李昊,我的同学。我最好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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