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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倒煤(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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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发表于 2016-6-2 20:05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一株断草 于 2016-6-3 11:46 编辑


倒煤与倒霉一字之别,但煤与霉是两个同音字,所以倒煤与倒霉从嘴里说出来听者若不看字,或不细心观察说者的表情,一时很难分辨清楚人家说的是倒煤还是倒霉,煤炭行业是在计划经济时不存在倒煤的事,当然也就不存在因倒煤而倒霉的人,但也没产生因煤交多大好运的人,到了市场经济的年月,煤炭行业似乎一夜之间火爆了起来,一部分人不但先富了起来,而且还是大富特富,富得从头到脚甚至每个汗毛孔都向外流油!今天我讲的不算大富特富,但在当地可算是首富,他咋富的呢?两个字:倒煤!

      因为他,矿区竟产生一个新观念,那就是:挖煤的不如卖煤的,卖煤的不如贩煤的,贩煤的又不如倒煤的.明着倒煤的不如暗中倒煤的。

这个暗中倒煤的,就是沈老贵,但严格的讲是明着暗倒煤,只不过是暗箱操作而已,他怎么能明着,暗箱操作倒煤成功并大富了呢?

  这还得从沈老贵这个人说起,他的本名叫沈子贵,生就一副不拘言笑的面孔,给人一种办事认真讲原则又懂政策的感觉,更难得的是他生就一个像风力发电高塔上机翅一样随风旋转的脑子,所以从走上工作岗位那一天起,就得到从小到大他的领导的好评与认可,都觉得他是个可信、可用有能力、有本事、会办事、能办事的人才,是自己工作中可靠的支持者,是自己需要时摇旗呐喊的助威者;可是又都认为他脑子随风转的太快,又不敢过于重用他,让他去独当一面,所以从工作以来到50岁时,还没混上一个他朝思暮想的县处级,这也是一生耿耿于怀、心存不满的一个伤痛!

他从老家江苏支边来新疆,分到生产建设兵团,开荒种地戍边,因他干活卖力踏实第一年授奖,第二年提为班长,第四年提为副排长.他是初中毕业,在连队也算是个有文化的人,脑子又好使,后来调到连部当文书,这是他搞政治思想工作的开始。

他紧跟形势主要是看报纸,人民日报、新疆日报、新疆军垦报,都是他认真学习的必读之物,领导讲话他都能记住要点,口袋里装个本子,凡他觉得有用的都记下来,经过几年的努力学习,不但提高了他的文化知识水平,而是提高了他写作和讲话的能力,更主要的是熏陶出他紧跟形势,辨明风向的把握能力,以后他讲话和写作及宣传鼓动能力,在全营、全团已经很有了些名声,这样又由文书提拨为连付指导员,正式走上基层的领导岗位。

文革时军队支左,他被委任为一名支左副组长来到煤矿,支左结束后地方要求要留下一些干部,别人都看不上这个风大交通又不便、环境十分恶劣的穷山沟,只有他坚决要求留下工作。那时毛主席他老人家说的中国革命的领导阶级是工、农、兵、学、商,工是排在第一位的,生产建设兵团虽然称作军,但根本上说是屯垦戍边干农业的,农怎么能跟工比?工人阶级才是第一位的,才是共产党依靠的主要力量,又是党的人才培养的基地,所似他才坚决留下,这一留,他做梦也没想到,后来能成为矿区的千万富翁!

在职务上他觉得很失意,常恨自己怀才不遇,凭能力和水平,当个煤矿的副矿长,最好是副书记或者是纪检委书记,那是不在话下的,可偏偏历任领导既用他、靠他,就是不推荐提拔他.他脑子虽好,就是没想明白问题到底出在哪里?所以最后还是个党委办公室主任兼组织科长,虽是个主任,但也要有实权,党委的组织人事工作实际由他操作。

官场不得意,但他对家庭 兴旺非常满意,放眼矿区能和他一家一样人丁兴旺的还真难找,有的虽然生的孩子多,不是五朵金花、六朵金花、就是八朵金花,甚至还有一家是十朵金花;可他却是四个儿子,一个女儿,实现了农村老习惯说的,四儿一女五亲家,他为孩子起名也是很费了一番功夫和脑子的。

长子叫沈仁,次子叫沈义,老三是个女儿叫沈礼,女儿上中学后自己坚持将礼改为了莉,四儿子叫沈智,五儿子叫沈信。

他这一家就是名符其实的仁、义、礼、智、信之家了,你看这用意多有水平,他自己也没想到,最后这仁、义、礼、智、信走上了明偷暗捞倒煤发家致富的路子。

他家倒煤发家致富,主要还是得益于国企改革的那一股大潮,其实就是他的暗中策划偷国家的煤发自已的家,充份利甪他家的人脉链条暗箱操作而巳。

国营企业的管理,从开始的党委领导下的厂长责任制,(这时是党委书记说了算)到党委监督下的厂长责任制,(这时党委集体负责,其实是无人负责)再到厂长负责制(厂长向党委负责,党委书记退到第二线了)又到承包制,这时企业一切生杀大权都在承包者手中,党委书记基本无权参与企业管理了,走到这一步,国营企业几乎是挂羊头卖狗肉了,名为国营企业,实则渐渐变成个人的了。

煤矿新的承包者上任,就出了改革的新招,这从矿区至今流传着他的几句名言,可以大概看出此人行事风格和办事的水平,他的第一句名言是:吃菜要快,喝酒耍赖;这本是酒场上的话,经沈老贵一解释,社会意义就大了,吃菜要快就是看到对自己有利的事,就要往前冲,不达目的不罢休,自己先吃饱肚子再说;喝酒耍赖,就是说看见对自己不利的事,就夹着尾巴尽量的往后缩,任别人抢烂果子吃去;第二句是一句民间广为流传的话,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沈老贵解释说,凡事都要敢想敢干,胆子大的人能发大钱,胆子小的人啥也不敢干,还想发财?那是没门,就是个饿死的料!这是那些承包者的戏言,还是以此作为他改革前奏迷惑人心的宣传,一时也很难分辨出来.但后来的改革证明,凡照着他这两句做的人,确实都发了。不但吃上了好菜,而且快要撑死了,沈老贵就是体现了胆子要大的一个实践者,更是个受益者。

那矿长为他的改革计划能顺利进行,颇也动了一番脑子。经常在不同的场合大力宣传讲解改革才是发展的硬道理,搞活才是企业生存的根本,一部分人先富起来,才能带领全矿职工都富起来等等.他的这一套大家听的云里雾里的,不要说一般干部和工人啦,连沈老贵这个老政工干部,也猜不透他到底想怎么干?一阵子大讲大说大煽情后,他终于召开了一次全矿机关干部,矿基层各职位,各井队领导干部大会,大家以为这次一定会拿出个完整详细的改革方案,谁知道他还是国内,省内大讲一通国企改革的情况,只要求大家集思广益,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提出自己的改革方案;有什么想法都可以说,反正是摸着石头过河,走一步看一步,走不过去再回来就是了。最后他叫大家下去后找中国经济改革报看一看,说上边有两篇全国大胆改革的文章,一篇是江苏省泗阳市仇书记的报道,一篇是江苏邳州市王书记以卖为主的大胆改革的报道,大家看了也要结合煤矿的情况想想咱该怎么改?

这次会后,沈老贵认真的研究了这两篇报道,最后终于悟出了这两篇报道的核心,说白了其核心也就是一个字:卖!

沈老贵开始心里着实一惊,这家伙胆子也太大了点吧?卖!他想卖啥呢?难道他想把这个矿卖了?

让他想不到的是这个矿长的第一卖竟是直接牵扯到他家庭的利益!

这中间的过程就不说了,这第一卖竟是煤矿的车队;这个车队也有大小运输卡车35辆,再加一套完整的修理设备,总价值也不是个小数目,谁能一下子买得起呢?

让沈老贵想不到的是,人家方案是车队全体人员先集体待业,然后按个人意愿,愿买断工令的买断,买断的一次性补费,愿自谋职业自谋职业,交一定管理费保留工龄,矿上交一定的养老金,到退休年龄再办退休。也可以选择内退,发一定生活费,或者选择退职,一次性按规定领取退职费,如能找上接受单位调走也行,最后是下岗待业,待业时给生活费,有岗位时再安排,那矿长说:给你们这么多选择,矿上也够仁义的了吧?也算充份为你们着想了吧?如果有愿意买汽车,修理设备的,给予一定的优惠。

你看这方案多好?尽是为职工着想的!方案一公布,矿区人心 一下沸腾了起来,好像是浮云一样,飘啊飘啊飘呀飘!不知飘到何处,也不知飘哪里能落到地上?有些快到退休年龄又差那么个三年两年的老工人,竟都难过的哭了起来!国家咋会这样呢?为国家干了一辈子,咋说不要就不要了呢?是真有这政策还是这个歪嘴和尚念错了经?沈老贵一时也想不通,因为车队有他当工人的大儿子沈仁,和干材料员的五儿子沈信,这下来可咋办呢?正在他想不通,又不知怎么应对的时候,矿长专门找他谈了一次话,他立即转变了观念,变成了坚决拥护改革的支持者!

矿长对他说:沈主任是煤矿的元老,一直以来做政治思想工作,宣传党的方针政策,在煤矿是德高望重的人,你得带头支持我的工作,支持煤矿的改革,改革是全国的大局!也是煤矿生存发展的根本,况且你的子女都在煤矿工作,煤矿改革的好坏,直接牵扯到你们家的利益。为了把职工的思想工作做好,矿领导已碰过头,决定最近工会换届选举时,推举你为工会主席,你到职后说话就名正言顺的代表职工利益,为职工说话了。

工会主席这个位置他想了多年没能实现,现在突然到了眼前,心里不免有些激动,但装作无所谓的样子,一脸平静,外人看不出他表情上有什么变化。这也是他一生历练出来的一种本领.他心里明白,现在的工会主席可和以前大不一样了,现在全国总工会主席是中央政治局常委,以此类推各级工会主席都升了一级,他当上工会主席自然也升了一级,成为副县级,即使只是个矿党委委员,可待遇就升了一个档次呀,面子身份就不一样了呀!有了矿长的这个许诺,他能不支持人家的工作吗?

这次谈话后,他反复的研究了各地国企改革的报道,又深思熟虑了两天,终于有了具体方案,他把儿女们召到一起开了个家庭会,宣布了他的决定,现在煤矿改革先从车队开刀,咱家一下摊上两个,老大、老五都在车队,咱必须做出选择,你们三个现在的岗位还留着,就先不考虑.,老大,你带个头,买车!停薪留职交管理费,自己开车经营。老五也停薪留职交管理费,跟你大哥跑车,咱自己经营运输,说不定是个发财的机会呢!

沈仁说:咱家哪有这么多钱买车?

沈信说:我一直管材料库,不会开车呀!

沈老贵说:车队的车最新的也四五年了,最老的十几年啦,折旧没几个钱了,咱家买两辆旧车的钱还能拿得出,老五学开车还不快?跟你大哥跑几趟不就会了?到时你兄弟俩一人一辆,老大带着跑,赚的钱都是自己的了。接着他分析了煤矿改革的前景,讲了一遍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的政策,末了又说我们家的人怎么干,全矿的人都看着呢,老大,你兄弟俩一带头,也是咱们对矿领导的支持,凡事跟着领导走不会吃亏的!

他是家里的绝对权威,在煤矿也一直被职工认为是一贯正确的代表,好像这么多年,虽然领导换了一茬又一茬,他好像从没说过错话,从没干过错事。

沈仁是车队的副队长,自然他和他爸都成了矿上组织的车队固定资产评定小组的成员,他自己更没想到30多辆汽车,七折旧八扣除,作价那么低!开始无人认买,一来是观望,二来是手里拿不出那么多钱,三来这些车的状况司机们都清楚,怕买到手里老本也赔了进去。可沈仁带头一下买了两辆,总共才花了1万3千5百块钱。他这一开头,开车的司机们都开始动了起来,都是开车出身没别的技术,不买个车开着挣点钱吃饭干啥去呢?沈仁买两辆肯定沈老贵看准了形势,他买咱也买!到最后30多辆车还不够卖的.最失落的是那些没有技术专长的职工,买车不会开,修理不会干,拿那点生活费养不住家,一时似乎走到了绝境!

改革是大趋势,谁也挡不住!改好改坏都不犯错误,也没个改好改坏的标准让大家分辨,反正是摸着石头过河!真正过不去河再回来就是,后来才明白,一下河再也不能回头了。

不久,沈老贵荣升了矿工会主席,终于成副县级!

那一阵他真是春风得意脚步轻,笑上眉梢心自喜。官有了,固定资产有了,自己干工作几十年了,哪有一片瓦属于自己的,而今有了两辆车的固定资产,今天有两辆车明日可以有五辆八辆或者更多么?这国企改革就是好,这叫一部分人先富起来的政策就是好.可他忘了那一句,先富起來的人要帮助贫穷的共同致富,他一生都嫌富的不够,能会帮助别人吗?

沈仁和五弟沈信开始了跑车,货源就是煤!当时煤矿销煤与用煤单位是签合同的,先付一部分押金就可提煤,分期结算年终算清,对个人提煤是现金交易,沈仁遇到的第一个问题是周转 资金问。可他二弟沈义说:哥,你注册个公司,不就可以和煤矿签合同了吗?

沈义一语解决了沈仁拉煤没资金的问题,沈仁就注册了个仁信公司。

沈义那时正在一个采煤队当井长,主管着一口煤井的全盘经营大权,他哥和弟弟拉几车煤先打个欠条,井口管煤场的人还能说不行吗?

就这样沈仁的公司可以和煤矿签提煤合同,有了合同可以到煤矿任何一个井口提煤,打欠条开始仅限于沈义管的井口,沈仁就来个双管齐下,各个井口的煤都拉点,主要在沈义的井口拉。

经验是从实践中积累出来的,投机取巧是在经验与借鉴中提纯出来的,慢慢的沈仁兄弟就积累出一套投机取巧的办法,这为他快速发家致富开辟出一条捷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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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株断草 + 70 很给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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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发
发表于 2016-6-2 20:27 | 只看该作者
写的真长,先点赞,慢慢的欣赏。从开头一点看下去,还是很吸引人的。
板凳
发表于 2016-6-2 22:04 | 只看该作者
一路读下来蛮有看头,沈老贵的确是很有头脑的人,会跟着形式走,改革开放他带头走了第一步,也真为自己赢了利,这样的人在那个改革开放的初期确实抓住了机会,只是总还是有些不正值的感觉,投机取巧终究也不会有好的结果吧,只是一时的钻了空子。

很精彩的故事,人物刻画很真实,也符合那个时期的社会环境,不知后续如何发展,期待!
地板
发表于 2016-6-3 11:16 | 只看该作者
不管那个行业,不改革总是不行的
4
发表于 2016-6-3 11:30 | 只看该作者
而且还是大富特富,富得从头到脚甚至每个汗毛孔都向外流油!今天我讲的不算大富特富,但在当地可算是首富,他咋富的呢?两个字:倒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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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幽默诙谐的开篇很有意思~~~
5
发表于 2016-6-3 11:36 | 只看该作者
长子叫沈仁,次子叫沈义,老三是个女儿叫沈礼,女儿上中学后自己坚持将礼改为了莉,四儿子叫沈智,五儿子叫沈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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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义礼智信看来这名字还真的够儒雅,秉承了儒家学派的宗旨。
6
发表于 2016-6-3 11:39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一株断草 于 2016-6-3 11:41 编辑

经验是从实践中积累出来的,投机取巧是在经验与借鉴中提纯出来的,慢慢的沈仁兄弟就积累出一套投机取巧的办法,这为他快速发家致富开辟出一条捷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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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呀,改革开放伊始,偶多少人利用权力之变,抓住大好时机,一夜间富了起来,这些人都是很有头脑善意把握,善于经营的人物。而沈老贵恰恰是一个这样的代表人物。
7
发表于 2016-6-3 11:43 | 只看该作者
静电这篇小说开篇很是吸人眼球,接下来应该是不错的反映时代特征的一篇文字,很有看点,加油~~~
8
发表于 2016-6-3 11:44 | 只看该作者
排版也漂亮清晰了~~~
9
发表于 2016-6-3 11:47 | 只看该作者
将题目的1改为(一)这样更符合文字规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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