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忧草家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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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拿什么奉献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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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8-30 22:01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正序浏览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雪夜听风 于 2014-8-30 22:38 编辑

                                                                                                         一
  男人什么都可以欠,就是不要欠情。
  秋天的花湖呈现着迷人的色彩。若尔盖大草原里这处烟波浩渺的水域,每年吸引着喜爱大自然的人们纷至踏来。清澈的湖水,翻飞的绿嘴水鸟,清新的空气,蔚蓝色的天空,就构成了青藏高原东部这片广袤的大地上一道靓丽的风景。
沿着沃斯喀雄雪山东南山麓峡谷间的盘山公路,阿毛驾驶着那辆军绿色的吉普,惬意地吹着口哨,我坐在副驾位置,似睡非睡地闭上眼睛,想着属于自己的心事。
想一想这部小说用什么话来开头,我想说:男人什么都可以赖,就是不要赖钱,什么都可以欠,就是不要欠情。
接着,我又由此想到用什么作为这部小说的标题?想了好久,就想起一句十多年前很流行的一首歌词。长路奉献给远方,玫瑰奉献给爱情,我拿什么奉献给你,我的爱人?
阿毛专心致志地驾驶着车辆,他知道在这种时候我是不希望他来打扰我的神游的。
凭借着长期在高原生活的经验,我不用睁眼就知道车辆行驶到什么位置。一路是秋色是沃斯喀雄最大的红叶景区,那些高大的针叶松和云杉在秋天的阳光里,就像一株株的金枝耸立在山岗和峡谷沿岸,间或路过一、两个藏家村庄,高大的浪架和寺院顶上金光灿灿的法轮,透着既安谧又神奇的色彩。也使得一路的行程并不觉得单调和枯燥乏味。
阿毛打开车内的CD播放着近年流行于内地歌坛的藏族歌手亚东的歌曲。

“你有一个花的名字,美丽姑娘卓玛啦,你一个花的笑容,美丽姑娘卓玛啦,啊,卓玛,草原上的格桑花”
听着亚东那略带沙哑而苍凉的声音。我的思绪飞回到二十年前第一次到花湖初遇嫩恩措的情形。
那是在一个初秋的下午,我来到了花湖。立刻就被花湖那花海簇拥中的一片生长着高原芦苇的湖水吸引,我迫不急等地卸掉行装,取出摄影器材,支好三角架,寻找着最佳的位置构图。从取景器中,我被发出的水声吸引。移动着镜头,捕捉着声音的来处。
我看到水边的一座木桥上,一位藏族姑娘,蹲在桥边,一只手扶着木桶,一只手拿着铜质的水瓢取水。

她身着合体的氆氇,扎着银饰的腰带,油黑的长发盘着,正侧对着我的镜头,五官线条流畅。
我迅速地摁下快门,将这偶遇却是难得的珍贵镜头捕捉下来。
听到快门的响声,姑娘转过脸冲着镜头甜甜一笑。
我这才看清楚她的五官全部。双眼皮、嫩白的皮肤,我暗自惊奇,在高原强烈的日光下,这位姑娘居然还保持了这么好的肤色!
初秋的阳光静静地照在湖面,湖水的反光照亮姑娘的脸庞,她取完水站起来,修长的身材,丰满的胸脯,年纪约十八、九岁。我要承认:这是我在高原见到的最美丽的姑娘!
她接着又蹲下身体,掬一捧清澈的湖水,又有些含羞地回眸好像要说什么。
    “咯咯咯。”
她突然发出银铃般的笑声,从随身带着的包袱里取出一块肥皂,我这才明白她是想趁着阳光好,洗澡或者洗发什么的。而在我内心却巴不得能够拍摄到野外这种可遇而不可求的镜头。
好吧。
既然姑娘用笑声在善意提醒着我要回避,那么,我还是自觉地收起拍摄器材。转到别处。
沿着花湖岸边起伏的小路,绕着芦苇丛不舍地离开。听到令人骨头泛起泡泡的撩水声起,暗中我却换上长焦镜头,我要承认:此刻我并不想做一个谦谦君子。
透过密集的苇丛,仿佛只依稀看到一个朦胧的身影。我找到了一个角度,将画面中的人物拉过来,我看到水中一位娇艳的姑娘,散开的长发落在水面,她仿佛知道我在偷窥她的青春和美丽一般,大方地将手慢慢探入水中,然后轻轻地掬起一捧水从自己的头发淋下去。裸露的乳房坚挺而圆润。
面对着如此圣洁的画画,我觉得自己的灵魂出壳般飞升。
我感到自己年轻的心脏在颤抖,许多的邪念在迅捷地离开或者汇集。沿岸的花朵虽然开始凋谢,但我仍然能够在这片花的海洋和花的国度,寻到属于自己生命难以割舍的情愫。
我知道自己命中的劫难将要降临了。
但我还不想这么早就将精彩的情节就此展开。

我睡在车椅内不由自己发出痛苦的呻吟。这呻吟不是发自身体什么地方或者是突然遭受意外一击那种,而是仿佛发自灵魂深处的不由自主的痛苦呻吟。
那是对早已逝去的青春和姑娘一去不返的追忆与怀念!
那是对自己一生在雪色高原中最值得珍藏和所付出的回响!

“阿哥,你听吧,在我眼睛看到你的地方,我的身子跟你在一起,在我眼睛看不到你的地方,我的灵魂跟你在一起!”
这句藏族谚语,本想放在这部小说的开头。后来发生的故事,令我觉得自己不配姑娘如此动人的谚语。

车到喇嘛岭山口,已是中午过后,阿毛停下车,对我说,“在这里休息一下,随便吃点什么吧。”
“唔、唔。”我发出含糊的声音,算是同意了阿毛的安排。
阿毛打开后备箱,取出一只酒精炉和折叠椅。这是长期在外飘泊生活的人必备的装备。很快,阿毛烧了一小壶开水,冲了一杯速溶咖啡,递到我的手上。我坐在车身这边太阳尚未照射的地方,打开笔记本电脑、安上无线网卡,还好这里还有信号。
这样通过我的电脑,我可以很方便在野外一个只要我愿意的地方办公上网浏览国内外新闻大事了。或者我也可以打开QQ跟网友们聊上几句。


我在这座叫喇嘛岭的一处山地平台荒野坐在椅子内打开笔记本电脑输入密码,打开QQ,就看到一个叫雪儿的网友给我发来信息。
听到电脑里发出的像蛐蛐一样的叫声,阿毛站在这辆越野车的那边,掏出自己的下水管开始“哗啦啦”放开尿来,就像是夜晚的雨浇灌着盛开的花园!
立即我就嗅到空气中那股奇特的味道。
我冲站在车那边的阿毛骂道,“懒牛懒马屎尿多!”
——阿风,我现在深圳。你还好吗?(作者注:雪儿2008年9月10日12时
(阿风回道:我现在青藏高原一处山间,你在吗?)

天啊,雪儿居然在线!
我就问雪儿:你在深圳还好吗?
雪儿给送了个可爱的表情。(呵呵,我暗自笑道,并没有回雪儿的话。而是端起咖啡泯了一小口)。
阿毛从车的那边方便完毕。就取出照相机,拍摄着喇嘛岭山顶的云雾。他的嘴里哼着亚东先生的那首《卓玛》。
“你把美丽献给雪山,养育你的雪山,你把美丽献给草原,养育你的草原”

阳光照耀着山野。
想着二十年前的情形,一滴像冰蓝一样冰冷的泪水顺着我的眼眶涌了出来!
在这种时候阿毛是不在意我的。就像我跟阿毛每到一处谁不理谁一样。

我再次闭上眼睛。听着那像蛐蛐一样的叫声。
我知道雪儿因为心脏的毛病,不能上网太久。但她还是希望听到我的电脑发送给她的像蛐蛐一样的叫声。

雪儿是北方人。
长得娇小。
一张娃娃脸非常可爱!


我在初秋的花湖专注地从镜头里边拍摄嫩恩措的沐浴边看着她那流畅的线条,就听到一个男子低沉的声音。
在这声音落处,仿佛是一只巨大的手,在我后脑袋轻轻一拍。
接着,我感觉眼前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醒来时候,我睡在一座帐篷里软软毡子上,就看到一位年轻的喇嘛端着一只小龙碗,嘴里振振有词。
一盏酥油灯照亮了一张年轻的喇嘛的脸庞。
喇嘛叫阿扎。
他是沃斯喀雄山下,一个叫祥巴寺的年轻活佛。
那一年,阿扎活佛才十八岁。

“醒了。”
阿扎活佛用流利的汉语轻声地说。
立刻,我嗅到一股酥油茶的清香!就像是花湖畔的鲜花一般透着迷人的气息。
“喝吧。”
阿扎活佛将一碗清香的酥油茶放在毡子的旁边,轻脚轻步地回到帐篷里间的香案旁,专心致志地诵着经文。
我披衣坐了起来,借着酥油灯光,看到一位眉清目秀的年轻喇嘛,端正着身子,继续着自己的功课!
我边喝着酥油茶,边回忆着今天的情形。却如何也想不起来了。
我也许是因为色心膨胀而忘记了身后还有人。
就像藏传佛教中所说:离头三尺有神明。花湖,其实是一处草原上的大湿地。每当春暖时节,遍地盛开着柳兰、格桑花等鲜艳的花朵,绵延数十公里。
喝完最后一口咖啡。我决定继续上路。
“5.12”地震之后,崎岖的盘山公路上到处可见跨塌岩石,许多山体像是骨架散了一般随时都有再次发生新的地质灾害的可能。
阿毛的表哥在映秀工作。地震发生时阿毛的表哥正在午眠,睡梦中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随着倒塌的楼房而葬身泥石之下。因此,一路上阿毛越发变得沉默。   
头一天路过汶川时,公路沿线满目疮夷,山河破碎。
我心里知道,这场大地震改变了许多人的生活和他们对生活的态度。面对突如其来的自然灾害,许多人变得更加谨慎。特别是对于像我这样的人来说,把深深的伤痛埋藏在内心的最底处。表面上十分坚强,而每当独自一人时候,不论是在高原的峡谷、还是在湖边与草原,总是话语更加少。
只是默默地用自然中的感受来一点一点地抚慰内心的创伤!
或许是怀着那份内心的惊悸,不由自己变得怀旧。
怀念过去的那一去不复返的时光。
对美好的怀念也就成为了精神支柱般的支撑,希望自己在这种艰难的时刻不要倒下去,至少不能轻易地倒下去!
眼前闪现着一路的情景,昔日的公路全被震后的岩石滑坡掩埋,走在河对岸的老公路上,还能从一片片废墟丛中看到被巨大的岩石和泥沙击毁的车辆残骸。可以想像,当灾难降临的时候,那些正在震中新落成一年的宽阔公路上行驶的车辆突然遭到飞石的雨点般的打击,左边是涛涛的岷江,右边是笔直陡峭的山体,在深山峡谷里的车辆以及驾驶车辆的人员应该多么的无助!
生命在这种时刻既渺小而又坚强。

而在这二十多年的春秋里,我一直就在隐藏着一场巨大灾难的路上走着。庆幸着自己,“5.12”那一天,如果不是一个电话,也许我和阿毛正好就在眼前那片被岩石掩埋的地方。
对生命的追问,一直是我自己在高原生活的唯一理由。


车过喇嘛岭,放眼就是草原了。
视线的骤然开阔,使人的心胸也变得开阔起来。阿毛开心地吹起了口哨,公路两旁是成群结队的牦牛,骑马的男孩子赶着自己家的牛,越过宽阔的公路,这使得我们的车速减慢了下来。那骑马的男孩子策马来到车前,好奇地盯着我们以及车内的什么。
从他的神情上,我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尼敏?”
我脱口而出。我觉得这骑马的孩子长得太像嫩恩措的哥哥尼敏了。
“你说的是花湖边的尼敏吗?”
“对啊,他是你什么人?”
“是我舅舅。”

我叫阿毛停车,在我下车时,那骑马的孩子也下马。
我仔细地打量着他,年纪大约十七、八岁,听到我叫出尼敏的名字,他越加显得腼腆,干净的眼神中透着对我这个远方不速之客的好奇。
“孩子,你外公、外婆还好吗?”
“外公前年就去逝了。”
“那你外婆呢?”
“在家。”
“你咋跑这么远来放牧?”
“这边的草好嘛”。

我激动地抓住这孩子的手,就像当年我第一次抓着嫩恩措的手一样。男孩子牵着马,引领着我们。我示意阿毛将车开下公路坎,一直开到近处的草原上。
“喏,帐篷。”
亲情的陌生,仿佛是某种心灵的感应。放牧的男孩子虽然不知道我是谁,但他能够感觉到我一定是跟他们家族有着特殊关系的人。
对,就在此时此刻,我回家了!
男孩子牵着马,我牵着他的手,朝着自己家的帐篷所在位置走去。
走进帐篷,我感觉自己获得拯救般整个的身心都放松下来。
男孩子叫顿珠。
帐篷的火塘旁边,一个少女在忙碌着烧茶。她是顿珠的妹妹叫阿桑。
看到阿桑时,我的泪水止不住流了出来。
我分明看到了一个活脱脱的当年的嫩恩措!那五官、身材、举止、说话时的神态!
兄妹俩经管着近五百头的牦牛。
在这个叫银子洼的草原,兄妹俩成年之后,就终日以放牧为生,哥哥白天上牧场,妹妹在家煮茶,挤牛奶。每年他们把自产的牛奶和酥油卖给县奶粉厂,或者把酸奶简单包装卖给过路的人。
“简单生活,阿风哥,这不是你向往的么?”
喝着阿桑妹妹为我们烧好的大茶,阿毛也开始变得话多了起来。回到草原,回到远离都市的大草原。回到天边的大草原,没有了商战的尔虞我诈,没有了高楼林立的钢筋丛林。
我决定今晚就住在这里。


喝完茶,我叫顿珠把一张小木桌搬到帐篷外,阿毛去附近的丘岗拍摄照片。我打开笔记本电脑,吸上一枝纸烟,准备跟雪儿聊一下天。
雪儿却不在线。
我挂着翻开新闻网,继续关注着关于地震的报道。
下午的银子洼草原,凉风习习。远处的黄河曲曲折折,闪着清亮的光芒。听着阿桑妹妹在帐篷内为我们准备着晚饭,我流览着网上关于这场地震死伤以及失踪人员的最新报道。
看到每一天上升的数据,心里越发的沉闷。我知道自己也帮不了什么,虽然每次捐献都是积极主动,心甘情愿。不像过去有点作秀,但这次只要有捐款的地方,自己总是自觉自愿。
我虽然不算富裕,但作为一个公民,在大灾大难面前,还是想做点什么。
我这并不是什么精神高尚,而是面对着自己一生把最好的时光都交付给了的大地,突然灾难降临时,应该做的一点能所能及的事情。
我平静着与自己亲人偶遇的激动。用眼睛一一注视着这辽阔的大草原。
突然,一声像蛐蛐的叫声划破了这片刻的宁静。
是雪儿上线了。
——阿风,你抵达了草原了吗?
我立即回答道:是的。我刚到草原,正在一处帐篷外喝茶呢。
——真羡慕你,阿风。
我轻声笑了,继续回着:初秋的草原,很美。
——是么?那你一定要多拍点照片。
眼前就是随处可见的风景,我边想着与雪儿相识的情形边回答她:没问题啊。
“5.12”地震发生的当晚,我一直没有睡觉。而是在网络上待着。窗外是一片混乱,许多人忙着搭帐篷,独我却还待在室内盯着网络新闻。
就在一个聊天室碰上一个叫雪儿的女孩子。

我还记得,当我主动跟她打招呼时,她说过一句:她很神往西藏。
我就问她:那你用一个词汇形容一下西藏?
她调皮地回答道:神秘。
——那你为什么叫雪儿?
——因为我是北方长大的,喜欢雪呀。
喜欢雪的人,彼此是有着共同的语言的。以往,在网络聊天中许多人都是用着虚假的信息。唯独雪儿给我的是真实的。她告诉我目前她在南方打理着自己的公司,很快要回北方了。
我知道打理一家公司的艰难。同时,也暗自佩服雪儿,小小的年纪游走于那些个个人精一样的生意人当中,也是可敬可佩。
雪儿的文笔极好。业余喜欢写诗写散文。
我自踏上高原,就一直喜欢写点小说随笔之类的。

我自己不一定要成为什么作家,而是渐渐地在写作过程之中,产生一个想法,就是把自己在高原生活眼中看到的一切用文字记录下来。
——雪儿,你喜欢草原么?
——喜欢。可惜没时间。
——呵呵,你要来草原,我带你去骑马,感受在草原上飞翔。
——呵呵,好浪漫。
——不是浪漫,是生命的另一次体验吧。

也许凡跟我聊过天的人,都觉得鄙人有时显得过于沉闷吧。
网络世界虽说是一个虚拟的世界,但却为人们提供了把种种奇思妙想发挥的可能。我或许也是在二十多年的写作中厌倦了报纸杂志的编辑们那副冷漠的嘴脸。
   反而是网络中给人一种无拘无束感。
当然,如果对方是一个值得继续交往,天南地北,可以聊天的人。
然而,人终究是感情动物,网络也不是一片真空。所以,有时,在聊天室正好遇到自己心情欠佳,或者什么不开心时,乱骂一通走人。
但更多的时候,还是彬彬有礼。


吃过晚饭,阿毛从车内取出两只睡袋。
太阳落山时,气温骤然下降。火塘的火苗扑扑燃烧着,那是用牛粪作燃料。草原上的人,在千百年来生活中早已养成良好的生态习惯。
我睡在火塘旁边,翻来盖去无法入眠。只能用回忆打发时间。

祥巴寺主持阿扎活佛经过十年的奋斗,终于完成了寺院的全部工程。这座毁于上世纪六十年代中叶的古代寺院,在政府的资助和僧人们的努力下,恢复了昔日的面貌。
在花湖岸边,我从昏迷中醒来,喝着阿扎活佛亲手烧煮的酥油茶。通过跟他简单的交谈,知道他翻越喇嘛岭到花湖,一是修行自己的功课,二是化缘募集善款。
第二天,我收拾好自己的行李,准备深入草原腹地,沿着花湖向西继续自己在草原上的漫游。

“出来!”
我刚走到帐篷门口,就看到一个骑着枣红色骏马的汉子,怒气冲冲堵在路上。
是尼敏!
他不知从何处听说,我昨天在花湖边偷看了他妹妹洗澡,而且,还拍摄了不少羞死人的照片。他叫我要么把胶卷给他,要么就自己让这些还没来得及冲洗的胶卷曝光。总之,尼敏是不愿意自己妹妹那些羞死人的照片,被我一个外地来的年轻男人带走。
我知道是自己的轻率冒犯了他们。但我实在极不情愿将这非常珍贵的画面就此彻底毁掉。
我有些绝望地盯着阿扎喇嘛,他却笑而不语。
“我给你们放牛。”
情急之中,我在脑海里搜索着最能打动尼敏的语言。
“放牛,就你?”
尼敏瞪着那双干净的大眼睛,天然的卷曲的头发,根根仿佛要竖立一般。
“要不,给你钱?”
我急忙掏出所有的钱,递到尼敏的面前,他挥手打掉我手中的钞票,骂道,“钱,就这点渣渣钱么。”
“我妹妹以后如何再见人哪?”
“我这是艺术创作。”
“艺术,艺术是什么,不懂喔。”
尼敏被我说的“艺术”这个词蒙住了,他嘴反复念叨着:艺术,艺术,艺术。觉得非常滑稽,禁不住放声大笑起来。我知道一个愤怒的人笑了,至少就表明气是消除了一大半。


接下来的事,是谁都没有料到。
尼敏居然邀请我到他家去。
人生有许多的第一次,况且,我那时也仅二十岁出头。尼敏不仅原谅了我,而且再三叮嘱我说,“照片你可以保留,但不允许拿出去!否则,神灵都不会饶恕你的。”
我知道我只有用草原人的方式来解决此事,就是发毒咒,今后决不能让这些照片流落到社会上去。
听到我的承诺,尼敏满意地笑了。
他居然还牵来了一匹浑身雪白的骏马,教我骑马。第一次去草原,就遇上仙女般的姑娘在花湖中洗澡。遇上一个执着的活佛,遇上一个较真的未来的舅子!
我笨拙地爬上马背,尼敏给我简单地教着骑马的要领。他在前边半个马身的地方,回过头用有些奇怪而神秘的微笑盯着我;一个穿着随便而邋遢的家伙。还戴着一副眼镜,脸色有些苍白,身材瘦弱而修长,一袭像姑娘样的长发。
这,就是二十多年前我年轻时的模样。

“阿风,你为什么到草原?”
“草原美啊。”
“是吗,我们天天生活在这里,倒也不觉得。”
“这里真是天堂。”
“是天堂啊,你们这些外面来的汉人真会说话。”
尼敏开始跟我开玩笑起来。这是关系进一步亲近的表现。我知道尼敏每年冬天要赶着出售的牦牛去县城,将牛卖给那些城市来的牛贩子们,有一次,牛贩子们还带着尼敏去了趟成都。
那也是尼敏人生中的第一次。
所以,尼敏在家庭里面也算是见过大世面的男人。
尼敏对我说,第一次到成都,是住的一家宾馆。想方便时,面对着抽水马桶不知所措。于是,他只好把马桶盖子揭起来,蹲在上边解大便。
“哈哈。”我听着眼泪都笑出来了。
“因为不习惯嘛,城里哪像我们草原,到处都可以方便,而且,还没有臭味嘛。”
一路上跟尼敏说笑,十几里的路程在草原本就算不了什么。
来到花湖西边的一处草场,尼敏指着一片栅栏内的几项帐篷,对我说了一句子令我感动的话,“阿风,我们到家了。”
骑马走进栅栏,我一眼就看到了心仪的姑娘。
“来了。”
嫩恩措站在阳光下的草坪,晾晒着刚洗好的衣服,湿漉漉的水珠轻轻沿着衣袖滴落。她的口吻不像对一个初来咋到的外来人,而分明是对一个久走他乡归来的游子!
我的眼眶一热,眼角涌出一滴热热的液体。
“你好!”
我不由自己伸出手,用城里人的礼节想跟她握手!
“咯咯咯。”
她含羞地掩住好看的脸,笑着跑开了。

我此时的目光如果是火焰,我相信她一定能够感觉的到这火焰的炽热!
我的目光一直盯着她的行踪。她跑开时,又回过头盯了我一眼,发觉不论她在哪里,都有一束火焰在追逐着她。她索性跑进帐篷内再也不出来。

“阿依。”
阿依就是祖母的意思。
那时,嫩恩措的祖母还健在。阿依拐着木仗步履蹒跚地走出帐篷。看到一个年轻的汉族装束的小伙子,正用火焰般的目光盯着自己的孙女,笑眯眯冲着我露出两颗仅存的牙齿。
阿依不会讲汉话。
她佝偻的身体,是长期受大骨节病折磨所致。
“奶奶,您好!”
阿依来到我跟前,我双手捧着她老人家温暖的手,我望着她老人家满头积满白雪般的银发,胸中涌上阵阵的浮动。老人家的目光温暖而仁慈。


酒歌。
许多时候,酒是情感表达的媒介。不管是什么民族,酒到一定时候,是要唱歌的。
居住在草原上的牧民,一般是不大喝酒的。
但尼敏是见过世面的。他不是不能喝酒,而是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大的酒量。
而我却恰好是不能或者仅是一点酒就要醉的。第一次到草原牧人之家,喝着家酿的青稞酒,听着一家人唱起悠扬的牧歌,这在我是人生最大的快乐!
果然,一碗青稞酒下肚后,我就醉了。醉了就开始胡言乱语。
这青春的恍惚伴随着青稞酒的醇厚,我情愿今天大醉。
阿爸和阿妈都是本份的牧民。家中的长子尼敏跟我喝着酒,说着,“阿风,你知道不,我妹妹是花湖方圆百里最漂亮的姑娘。”
我知道这个民族不像我们这些人,将内敛与含蓄视为美德,而是直接了当表达。
  “知道啊,所以,我就犯错误了嘛。”
“哈哈,你首先是个男人,见到妹妹,不犯错误才叫奇怪呢。”
“阿风,你知道不,我妹妹有一年在寺院算命,和尚说,她要遇上一个读书人。”
“是吗?”
“不信啊,不信,你问妹妹。”
而且,还是一个脸色苍白戴眼镜的读书人。
现在,我相信书中的话,姻缘天注定!

尼敏是家中的长子。
他还有两个妹妹,一个弟弟。还有阿爸的弟弟一家人也生活在一起。生活在这样一个大家庭,对于像我十六岁就离家飘泊的人来说,就感觉找到了一种久违的亲情。血液一般的情愫,不管是走在哪里,大地的厚爱和寻常百姓的快乐,才是人生真正的快乐!
那一夜,我和尼敏胼足而眠。
那一夜,我睡得非常香甜!
黎明时分,酒也被寒风惊醒。我知道自己不论如何开心快乐,知道这里是自己真正的生活。但囿于职业和所谓受到的高等教育,我还是要离开这里。
我披衣悄悄起床,来到帐篷外面,嫩恩措却比我更早起来,忙着家务煮茶。
虽然我们没有更多的交流,但在昨天晚上,就着火塘的光芒,我看到她对我的一往情深!
草原很大,除了节日或者家中有事需要帮忙,方圆几十公里是很难见到人家的。这种情形有点类似上学读到《西厢记》。
“你今天要走?”
“嗯。”
我背对着姑娘,低头答应着。
“嘤,嘤。”听到她轻轻地在哭泣。
“你能留下来,不走吗?”
我知道自己如果不狠下心,今生是离不开此地了。


车祸。
准确地说,是手扶式拖拉机翻了。
在花湖通往县城的公路上,我搭上一辆人、牛混装的手扶式拖拉机。这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在高原路上像我这样的人经常干的事情。
况且,都是泥土公路,遇上下雨天气就更加糟糕。或者换一种表述方式,就是在高原生活,在路上不遇一、两次车祸,在我和我的朋友们当中是极少的。
车祸让我身负重伤!

生命对于我常常就是这样,在稍为给你一点欢乐的时候,必然就是伴着一场灾祸降临。
我不是宿命论者。但在现实之中却往往就是如此。
啊!拿什么奉献给你,我的高原!
啊!拿什么奉献给你,我心目中圣洁的花湖和花湖畔的姑娘啊!

得知我在路上出了车祸,尼敏和嫩恩措就像自己家的亲人出事了一样。他们策马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当地县人民医院,嫩恩措哭肿了眼睛。
我因为大量失血急需同类型的血浆,而高原腹地的这座小县城没有这种血型储备。
情急之下,尼敏和妹妹的血经化验符合。(这真乃天意)
三天之后,我从死亡边缘线缓过阳气。尼敏因为家中有事,在我苏醒之后安慰了我几句就赶回去。
我从医院难闻的棉被中伸出手,嫩恩措居然一改昨日的羞色,让我握着她绵软的手。
感觉浑身就像是碰散了一样,不知道何处在疼,但到处都在疼痛。
虚汗沿着我的脸源源不断流着。
我知道自己初上高原,由于气候不适应经常心悸加快。因此,脸色一直苍白。现在一定是更加的苍白了。
我望着姑娘的泪眼,试图笑着对她说,“你看,我偷看仙女洗澡,受惩罚了。”
“阿风,我不允你乱说。”
这是姑娘第一次轻声叫着我的名字。
“只是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你会好起来的。”
车祸使我左腿骨折。腰部软组织大面积受到挫伤,右脸划了一道伤口。好在送医院及时,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只是需要静养。

十一

一碗鲜奶。
每天嫩恩措都给我端来一碗鲜奶,一口一口地小心喂我。窗外的风在告诉我;不知不觉就是冬天了。
那年的雪来得早,来得绵密。才十月中旬,草原上早已是白雪皑皑了。
(后来我才知道,为了每天这一碗鲜奶,嫩恩措将自己家两头奶牛赶到医院来了,每天她既要照顾我,给我洗换下的脏衣服,还要自己去附近草场割草喂奶牛)

在我的血管里至今还流着嫩恩措300CC的热血。每天早上一碗鲜奶,中午,手抓羊肉。晚上,是酥油茶加牛肉。
我能吃羊肉的那天,她又哭了。
是啊,这一生因为我带给她多少泪水啊。
泪水有时真是个好东西。清澈的泪水,沿着姑娘娇嫩的面庞滚落,滴在白色的棉被间,更像是一股清泉滴在我的心田。
花前月下的相约,山盟海誓般的诺言,统统都让她去吧!
当你的生命被一个花仙一般心地善良的姑娘细心呵护的时候,阿风啊,你前世在哪时修来的这般福份?!
隆冬时节,我想下床活动。
尽管伤依然非常疼痛,但我不能长期就这样躺在床上。 腿部的肌肉明显地在萎缩,姑娘每天就扶着我安慰着我鼓励着我勇敢地迈步。
  时间处久了,说话也随便。
“姑娘,你一定前生欠我的。”
平时只有我俩的时候,我叫她姑娘。
“不是,是你欠我的。要不然,老天爷咋会把你送到我身边,让我天天看管着你呀。”
偶尔天气好的时候,我叫姑娘打开窗,扶着我站在窗前。
我会久久地注视着东方。姑娘知道;那是我家乡的方向。
“阿风哥在想家了,家中的阿爸阿妈知道你这个样子,不知道多伤心喔。”
不知不觉姑娘在的名字后边又亲热地加上了一个字:哥。
我听出来姑娘有些心酸的味道。
我由不得自己,两行思乡的清泪滚落。姑娘知道我在伤心,就悄悄掩门出去。
        
快五年了,一直离家在外。
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和动机促使自己义务反顾地走了高原不归之旅。但我知道高原以他宽广无私的胸怀接纳了我、宽容着我,并且,把自己最绚丽的景色和人世间最珍贵的情感赐予了我。

十二  

开春。
春天是从草原冻土与冰雪融化开始的。春天降临的时候,我基本痊愈了。生命的活力连同大自然的生命力量,让我感受着高原人生的美好。
立春的那一天,我正式向姑娘求婚。
我决定在去花湖周年的那一天和姑娘举行婚礼。
单位虽然一再催促我病好之后,回单位上班。但我还是在草原久久不归,单位由最初的同情转向了愤怒,警告我说:如果再不回来,就开除公职。
开除就开除吧。
反正我不是离开单位就活不了的人。

我成天跟着尼敏外出放牧。
但我却还是不能脱俗,或者还是违背了当初对尼敏的承诺。我将那些胶卷悄悄从草原这座小县城寄给自己在都市的朋友,虽然我再三要求不许公开。
或许是这些照片太震撼吧。
朋友们还是以我的名义参加了全省青年摄影家展。并且,那张姑娘在湖中沐浴的照片还获了大奖!
尼敏又去了省城。
在省城的晚报上看到了这张妹妹羞死人的照片,回到草原将我叫到一处无人的地方,将我暴揍了一顿。我倒在夏天的草坪里,没有还手,而是听任尼敏在我的肉体上发泄着。

要说冥冥之中有神灵呢。
没过多久,姑娘得了一场奇怪的大病。而我却情愿这神灵的惩罚降临在我的头顶。望着姑娘被病痛折磨的样子,我想起了自己的赌咒。为着所谓的虚荣、名利,我违背了对尼敏的承诺。然而,却以如花似玉的姑娘的生命为代价!
死亡。天国。

十三  

帐篷外面的阳光,透过缝隙在一点点的扩散。
我起床叫醒阿毛,妹妹阿桑早给我们烧了茶。就像她早逝的姑姑一样,阿桑也是个勤快而美丽的姑娘。就像草原上的格桑花,自然而鲜艳。
我将一笔钱交给顿珠,告诉他;我是这个家的人。
顿珠说什么也不要我的钱。
我用长辈的口吻说,“我能给你就是这点微不足道的心意啊。你要好好带着妹妹,好好生活,知道吗?”
回忆有时是这样令人伤感。
有时,伤感也快要成为记忆之中消失的东西了。
告别顿珠兄妹,我们继续上路。
一晃就是二十多年了。

我知道;姑娘一直在天国。在等待着我。
望眼车窗外的草原,雪山,我觉得皆是姑娘的笑脸。就像我第一次在花湖见到她的情形。
而在现在是日渐拓宽的公路和公路两旁的广告牌,花湖也成为一家公司的旅游开发项目。早已没有二十年前的那份宁静和安谧以及那份纯美。
在这二十多年中,我也走过不少的地方,也包括不少的城市。但是永远找不回来是我的青春和青春的第一次恍惚,找不回在姑娘家握着阿依(祖母)的手时那份真切的温暖,更找不回花仙般心爱的姑娘!
姑娘的病在一天天的加重。
我知道姑娘是要离我而去了。

十四

姑娘在弥留之际,我抱着她。
由于病疼的折磨,姑娘已经说不出话。那双清澈的眼睛一直留在我的脸上,就像是一只小鸟歇息在我宽阔肩膀的枝头。
姑娘伸出手,缓缓地想要指着什么却又无力地落下。
我轻轻握起她的手,指着天空,贴着她轻声说:“天堂。”
姑娘轻轻笑着,手却想要抚摸着我的脸,抚摸着那道因为车祸而永远无法消除的伤疤。
我从怀中取出那张姑娘在湖中的照片,指着她的心,又指着我的心。
此时,我不知道什么叫心碎?
“带着你上路,从此,我不会再孤单。”

带着你上路,从此,我更加孤单。
啊,那天堂的光芒,就像每天的太阳,照耀着我的行程。
姑娘,你在天国,会用你一生疼爱,呵护着我。所有的苦难啊,要我用一生良知,告慰你在天国的灵魂!
姑娘下葬的那一天,阿扎喇嘛赶来了。
并且,还把自己母寺的僧人们也请来,为这位草原上心地善良的姑娘诵经祈祷。

十五

你有一个花的名字,美丽姑娘卓玛啦。你有一个花的笑容,美丽姑娘卓玛啦。
传说在喇嘛岭深山一处人迹罕至的地方,有一处群湖叫嫩恩桑措。
嫩恩,就是仙女的意思。措,就是湖泊的意思。
嫩恩桑措是三姊妹。每天放牧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有一天,魔鬼扎依扎嘎来到了这里,垂涎三姊妹的容貌,想方设法想赢得姑娘们的芳心。
但最小的妹妹却心有所属,喜欢邻村的青年猎手达哥,魔鬼扎依扎嘎使坏,提出如果你能将雪山之巅的绿宝石取回来,那么,从此不骚扰嫩恩桑措三姊妹
最后,达哥历经千辛万苦终于取得了绿宝石。自己却化为一座雪峰耸立在草原东边,小妹伤心过度也化为一座雪峰耸立在草原的西边。
就这样他们年年岁岁隔峰相望。
这是阿扎活佛在安葬完姑娘的那一天,给我讲的一个故事。

十六

结束。  
关上记忆之门,有时比启开记忆之门更难。
阿毛反复播放着那张CD,沿着草原宽阔的公路,突然问我,“去哪儿?”
“天边。”  
我不加思索地回答道。
望着姑娘娇柔的身子化作的雪山,过去的岁月一幕幕像放电影一样闪现在眼前。姑娘,今生欠你的情,欠你的意,我早已铭记在心。
我想着那一次次在生命中的艰难与挥霍,想着在一次次需要拚命的时候,在幽冥之中,你如神灵般的提示。
其实,我自己清楚,你的故事,不是短短的字数就能讲完的。
那么,且让我继续在高原的路上,寻找那块生命的绿宝石!

                                                       2008年10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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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发表于 2014-9-24 09:59 | 只看该作者
雪夜听风 发表于 2014-9-22 20:13 []static/image/common/back.gif

好久不见听风老师了,看来又去采秋风了。
32#
 楼主| 发表于 2014-9-22 20:13 | 只看该作者
小雨的节奏 发表于 2014-8-30 22:13 []static/image/common/back.gif
听风老师,小雨先给上杯文字好长,容俺再细读。


31#
发表于 2014-9-4 21:35 | 只看该作者
30#
 楼主| 发表于 2014-9-4 21:20 | 只看该作者
罂粟花 发表于 2014-9-4 06:52 []static/image/common/back.gif
哇!这么长哦!


29#
 楼主| 发表于 2014-9-4 21:20 | 只看该作者
噶子 发表于 2014-9-3 18:06 []static/image/common/back.gif
学习学习  问好


28#
 楼主| 发表于 2014-9-4 21:20 | 只看该作者
月光紫竹 发表于 2014-9-3 17:56 []static/image/common/back.gif
先占位


27#
发表于 2014-9-4 15:06 | 只看该作者
雪夜听风 发表于 2014-9-3 17:51 []static/image/common/back.gif
好的、

再来先给老师上
26#
发表于 2014-9-4 06:52 | 只看该作者
哇!这么长哦!
25#
发表于 2014-9-3 21:13 | 只看该作者
雪夜听风 发表于 2014-9-1 08:35 []static/image/common/back.gif
没有,,,

那俺就安心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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