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忧草家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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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尘山庄的人们——集合贴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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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9-16 00:36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红尘山庄的人们》经过集中合并后发表征求意见稿。整理之后的版本对人物姓名进行重新设定。

     广泛征求大家意见及建议,包括名称、地域、场景,文字及人物关系等。本人将视情况酌情予以草币奖励,以此聊表谢意。



附人物关系对照表

     老高头(高雨寒);高文静(轻声细语);田秀英(高文静妈-雪雪);田老倔(秀英爸-山色空蒙);舅妈(田老倔女儿-老李家二丫);小宝子(刘梅养子-小个子);苗东升(一书一笔一盏灯);德财(叶落归根);张五(空);九婆(媒婆-太久);莫风(空);山杏(静仙儿);耗子(浩如烟海);刘梅(村长-绿衣梅子);丢丢(刘梅养子-一个人的寂寞);小欢(空);清清(晨露清清);菊花(王菊女儿-可心儿);芸芸(云儿);长顺(空);凤霞(柳絮飞);金桂(珍珠);马老七(金桂之夫-空);二愣子(我才是鱼头);树枝(藤缠老树);秋二娘(眉淡秋山);李寒湘(治保主任-枕函香):王菊(晗子)。以后继续添加。。。




主题词:我一直爱着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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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色空蒙 + 70 精彩、给力、神来之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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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9-16 00:3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章

1



     春节过后,山村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农历初七天一放亮,老高头早早起来,家里养的几头牛有十多天没放,趁刚过完年牛羊都没出来,到山岗上溜溜。

     老高头,大名高玉函,小时候上过几天私塾,在村里同辈人中算个秀才。虽然长相平平,但为人随和。倒退二十几年,方圆百里也算名人。正因为肚里这点墨水,30岁上娶了田大户的独生闺女田秀英为妻,当了倒插门的入赘女婿。第二年春天,媳妇生下一女,那孩子唇红齿白细皮嫩肉十分可爱。老高头毕竟有些见识,对男女性别倒也不太在意。看着孩子俊俏模样,仿若媳妇当年的翻版,心底油然升起一股自豪感。他逢人便说;这孩子长的幸亏没随我。

     孩子呱呱坠地,他就躲进厢房憋了三天,几乎翻烂了家中仅有的一本老字典,为闺女取个名字叫高文静。他内心始终自诩为文化人,希望自己的闺女文静贤淑。

     一晃过去二十多年,老高头已经今昔非比。头发白了,邹纹多了,原本清亮的眼睛也变的浑浊起来,生活的重负压弯了他挺直的腰板。他走到牛栏前犹豫一下,回身冲屋内喊道:“静伢子!静伢子!”“哎!”随着清脆的声音,风一样跑出一个水灵灵的大姑娘。“爹!大清早有事吗?”老高头迟疑的说:“你舅妈年前捎话,说你姥爷从京里回来了,让你这几天过去一趟。”“哎呀!姥爷回来了,太好了!我收拾收拾马上去。”说着,转身就往屋里跑。“等等!这孩子,怎么总是毛手毛脚的。”闺女啥都可心,就是性格没像老高头希望的那么文静。 文静回身问;“还有啥事?”“让你妈把年前杀的那只老母鸡给你姥爷带去,城里人吃不到自家养的鸡。”“知道了!”老高头摇摇头轻轻叹息一声,转身把牛牵出牛栏默默走出院子。

     老高头耷拉着脑袋,背着双手,慢慢悠悠向村头走去。这几年,孩子一天比一天大了,愁事也越来越多。文静长的漂亮,提亲的踏破门槛,可这孩子不知怎么想的,对所有来相亲的总是默默摇头不理不睬。这事当爹的也不好多问。问过媳妇几次,媳妇总是不耐烦的说:“放你的牛吧,姑娘的事你跟着瞎操啥心!”

     村东头有棵老槐树,树身足有两几丈粗细,几个壮年汉子用手抱不过来。树根杂须错节,像老年人手上的血管一样纵横交错。树下有两块光滑的天然大青石,足可坐下好几十号人。这是村子里的新闻集散地。东家长、李家短、山里山外的事都要先在这里集中加工后再向整个村庄扩散蔓延。老高头远远看见树下只有一人,可能是还没出正月的缘故,人们还沉浸在节日的懈怠中。

      “高大叔,过年好!”“哦,是小宝子呀,过年好!”被叫小宝子的人是个青年后生,身材矮小,瘦削灵活。白净面皮,小圆脸,尖下颚,八字眉,眼睛不大,眼角上翘,一看就不是个善主儿。他冲老高头弯弯腰,老高头抱抱拳,俩人就坐到大青石上。

     小宝子大名叫赵宝财,战争年代失去双亲,今年26岁,曾经在村里当过会计。村里本就穷,他当会计几年就没见账面上有过钱。有一年冬天特别冷,他竟然用仅有的两本账簿换了烧酒喝,被老村长当众骂了一顿,把会计给撤了。因为名声不大好,没有哪个姑娘敢嫁给他。幸好村长刘梅看他可怜收为养子,算是有了个家。

      “高大叔,大过年的,看您老怎么不太高兴呢?”“唉!”老高头从怀里摸出一个黑的发亮的烟荷包,自己卷了一根烟,然后递给小宝子。这个荷包还是订婚那天夜里,他与秀英在这块大青石旁的定情物。记得当时天蒙蒙黑,秀英娇羞的靠在他的身上,嘴巴直往前够,而他像傻子一样,手脚都不知道放哪好。秀英搂着她的脖子撒娇的说:“哥哥亲一下吗,给你个好东西。”想起这些,老高头干涩的眼睛里竟然有些潮湿。吐出一口烟雾,老高头看看小宝子说:“还不是为静伢子的婚事发愁。

     一提起静伢子,小宝子的两眼放出异样光彩。他有些兴奋的舔舔干裂的嘴唇,往老高头身边靠了靠。“高大叔,找到人家了吗?”“找到人家还愁啥?”小宝子心底那团微弱的小火苗呼啦一下又窜了起来。“高大叔,静伢子妹妹心好,没有花花肠子,得找个好男人才不吃亏。”“村里就这么几个后生伢子,好赖不是明摆着吗。”小宝子把嘴往老高头耳朵边凑了凑,有些神秘的小声说道:“高大叔,可别怪小辈没提醒你,静伢子妹妹成天跟那几小子搅合在一起,早晚弄出事来。”老高头一听这话立马警觉起来,他扫了一下周围,看看就他们俩,才凝重的对小宝子说:“静伢子都跟谁在一起,你听到啥了?”小宝子扔掉手中的烟头,起身蹲在石板上,掰开指头数落起来。“女伢子就不说了,先说男伢子。”

     “老苗家的东升知道吧?”老高头点点头“苗秀才家的老三?”“对,就是他。念了几天书,自以为了不起,成天咬文嚼字,早就打细伢子的主意了。这是解放了,要搁在旧社会,那就是个浪荡公子,三妻四妾得一大群。”老高头不置可否的哦了一声。“德财认识吧?”“叶树根的儿子。”“对。也是个不着吊的主,成天云山雾罩的,说是跑山外做买卖呢,做了好几年也没见挣啥钱,穷的就剩一张嘴了。”老高头若有所思的看看小宝子。“张五知道吧。”“知道,西头张老怪的小儿子。”“那是个笑面虎,见人不笑不说话,一屁八个谎。”小宝子挺了挺胸脯,有点激动的说:“高大叔您看看,这些家伙哪个能当你的姑爷呢?”

     小宝子的一番言论用意十分明显,无非是贬低他人,抬高自己,借以削弱可能的竞争对手的影响。但是,按宁信其有不信其无的逻辑,此番话,让几个后生伢子在老高头心中留下了深深的疑问,这正是人言可畏的道理。当然,老高头毕竟是有点文化的农民,他不会当场揭穿或驳斥小宝子,他会把这些储存在心里,然后拿到现实中一一比照筛选。不过,像小宝子这样的人都有如此心机,不能不让老高头另眼相看,真是后生可畏啊。

     老高头抬头看看东边山岗上已经露头的太阳,站起身来拍拍屁股,把烟荷包揣入怀中。小宝子一见,急忙跳起来,用近乎献媚的语气说:“高大叔,您老慢走,有什么事就吆喝一嗓子。”老高头心如明镜,自己不过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民,小宝子是村里有名的泼皮混混,除去老村长和几位有名望的前辈,对谁也没这么谦恭过,还不是冲着静伢子来的。老高头微笑着从怀里再次摸出烟荷包,抓过小宝子的一只胳臂,往他手掌里小心翼翼倒了点烟沫子说:“这是静伢子她姥爷从京城邮来的云南叶子。”小宝子受宠若惊般的连连点头,“谢谢!谢谢高大叔!”

 楼主| 发表于 2013-9-16 00:36 | 显示全部楼层
2


     太阳爬过东山岗,沉寂的山村开始活跃起来。静伢子梳洗打扮一番后蹦蹦跳跳的走出家门。秀英依在门口大声叮咛道:“路上小心点,早去早回。”“哎!”。秀英转身回到屋内,看看被静伢子弄乱的衣柜,一边收拾一边骂道:“死妮子,啥时候能长大呢,这样的性子将来到婆家可咋办?”收拾完顺手关上衣柜门。这是老式衣柜,衣柜正面是块落地式穿衣镜。秀英望着镜子里面的自己,不禁凝神端详起来。白净的脸上没了往昔的光泽,眼角处布满细密的皱纹,曾经乌黑油亮的头发已现银丝。春节新作了一套衣服,还是结婚时从娘家带来压箱底的卡其布。虽然十分得体,但丝毫遮掩不了岁月留下的疲惫痕迹。她轻轻叹息一声,坐在炕沿边上怔怔的想起了心事。

     当年,田家在村里是首屈一指的富户。爹爹田老倔会一手铁艺活,方圆几十里谁家做个锄头、撮子、铲子等简单生产生活用具都是出自田家。在这个几乎与外界隔绝的穷乡僻壤可
是了不起的绝技。几十年下来,田家最先盖起了石头底座的五间大瓦房,马车牲口样样不差。田老倔性格怪癖,除了经济往来几乎不与邻里接触。但是,秀英已经22岁还没找婆家,这在山里这已经很晚了。秀英妈又属于闺秀,大门不出二门不进。当初能嫁到山里已经是田家的福分,所以,这样的事秀英妈更是退避三舍,只好秀英爸硬撑着脸皮出面了。
     九婆,村里第一大媒人。多年以来她的足迹跑遍了山庄的每个角落。山里的村子很零散,分布广阔,一个山凹里或许只住几户人家,大点的自然村也不过十几户。所以,想跑遍整个山庄还真不容易。大约土改开始那年,九婆还是一个年轻姑娘
便只身流落到山里。临行前,妈妈把家里仅有的几十元钱揣进她的怀里说:“孩子,现在搞运动世道不太平,进山去吧,到你姑姑那躲一躲。“谁成想,这一躲就是十几年。

     九婆快人快语为人热情,深得山里人喜爱。自打开始保媒生涯后更是名声显赫,尤其那些未婚男女伢子们都亲切地称呼她为“九姑”。久而久之,“九姑”就成了人们对她的普遍称谓。

     田老倔一进院子,九婆就迎了出来。“哎呦喂,这不是田大哥吗,哪股风把您这么尊贵的客人吹来了?”田老倔嘿嘿一笑点点头
算是招呼了。九婆急忙往屋里让客。进到屋里田老倔把一篮鸡蛋放到墙角。九婆拍着手说:“大哥这是干嘛?您能来我这茅舍就是天大的赏脸,还带东西干嘛,真是的。”说话功夫,九婆手脚麻利的端来一碗热水,顺手放里几片茶叶,这是一般客人享受不到的礼遇。田老倔抿了一口茶水放下茶碗道:“九姑快人快语,我也不兜圈子,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为秀英的婚事来托九姑帮忙。”九婆盘腿坐在炕上,扯着嗓门说:“大哥这是哪里话,您家秀英那可是百里挑一、千里挑一的好姑娘。能为田家保媒那是我的福分。”说完,顺手从怀里掏出一个摺巴巴泛黄的记事本,用手指沾点吐沫边翻边东家长西家短的介绍起来。

      “咣当”一声响动把秀英从遥远的记忆中拉回到现实,她欠身向窗外看看,是自己男人放牛回来了。她用手背抹了一把眼角的泪水,抻抻衣襟走出房门。

      “回来了?”老高头抬抬眼皮“嗯”了一声,然后把牛关进圈里从秀英身边走进屋内。秀英一看男人脸色就知道有啥心事,连忙跟进屋里。“到底咋了?”老高头脱掉棉袄转身坐到炕上,从怀里掏出烟荷包卷了一支烟默默抽起来。看着眼前这个跟自己过了半辈子的男人,秀英内心有一种难以名状的恼怒和委屈。

     当初青春年少热血沸腾,理想、事业、家庭、孩子无不在俩人内心激起层层涟漪。但是,漫长的岁月沧桑,艰辛的生活磨砺,青春时代粉红色的玫瑰梦早已暗淡无光变成一抹灰色。自己男人肚里是有点才学,可在这远离尘世的穷山沟里才学不能当饭吃,所以,他总是感到怀才不遇,终日闷闷不乐。为了让他振作起来勇敢面对现实,秀英和岳父没少开导他,可他偏偏又是个一条道跑到黑的人,认定一个死理谁也无法轻易改变。气的岳父逐渐和这个家疏远起来,再加上嫂子从中搅合,秀英和爸爸之间也有了隔膜。后来静伢子长大了俩家来回串动,关系才略有好转。

       秀英倒一杯开水放到男人身边,“他爹,你这么老闷着也不是回事,有啥话说出来咱们商量商量”老高头深深吸一口烟吐出几缕烟雾。“在村口老槐树下碰到小宝子了。”“他说啥了?”老高头一五一十的把经过说了一遍。“啪”的一声,秀英用手使劲拍了下炕沿“放屁!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话一出口秀英连忙用手堵住嘴,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竟然能骂出这样的粗话来。这就是生活天长日久的熏染改变了许多东西。她控制下自己的情绪,“他爹,你也不用脑子想想,小宝子早就瞄上咱家静伢子,和静伢子在一起的人他能编排出啥好话吗?”老高头点点头,“理是这个理,但小宝子说的也不都是凭空捏造,那几个后生我早就看着不大顺眼。”秀英十分清楚自己的男人耳朵根子软,遇事没主意。家里大事小情真到紧要关口还是要自己做主。他看了一眼男人正摆弄的烟荷包,一缕柔情闪了一下。她心疼的拍怕男人的膝盖说:“行了,你也别犯愁了,等静静伢子回来我和她好好唠唠,看看她是个啥意思。”老高头“嗯”了一声。秀英回身从柜里抱出一个古色古香的木头匣子,这是临出嫁时秀英娘给她装首饰用的。日子过的拘谨也没啥首饰好放的,就用它当了钱匣子。秀英拿出五元钱递给老高头,“去,到前村耗子家把年前做的豆腐钱还了。”老高头接过钱,揣起烟荷包披上棉袄走了。望着男人有些佝偻的身影,秀英摇摇头轻轻叹息一声。


 楼主| 发表于 2013-9-16 00:36 | 显示全部楼层
3



     春节九婆又着实火了一把,东拼西凑,好几对男女经她撮合喜结定亲之好。尤其是把自己侄子莫风成功推销给村里播音员山杏,为侄子一家解决个老大难问题。因为山杏在村上干事,所以,小年吃定亲饭那天,村长刘梅竟然亲自到场祝贺。大凡村里红白喜事村长都是打发人随个份子。所以,这让她兴奋了许久,成了逢人便说的头条新闻。

     两个后生也没忘大姑的好,过年时山杏给大姑送了一块山外捎来的丝绸布料,还有两包糕点。九婆用这块布料做了一件红色夹袄,配上自己的墨绿色灯笼裤,花白的头发染的油黑油黑显得年轻不少。今天是大年十三,她得赶在十五前到姑姑那拜年。大清早吃完饭,喂猪喂鸡忙活半天,梳洗打扮一番,便提了一篮子鸡蛋出了门。

     在一个封闭状态的穷山沟,传统观念根深蒂固牢牢控制着人们的思想和行为。男女之间所谓的自由恋爱自主择偶几乎是不可能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是男女婚事的必由途径。即使存在一部分自由恋爱的情形,那也必须经过媒人穿针引线之后方才合法。否则,就会违背众人所能接受的道德范畴成为众矢之的。正因如此,媒人的地位在这里就显得尤为特殊。这种身份既无法进入主流社会受人尊崇,又和人们生活息息相关不可或缺。况且,这种几千年来自然形成的职业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做的,必须具备许多条件才行,比如察言观色、能说会道、见面既熟、信口开河等。九婆这个女人天赋极好,十分全面的综合了这些有利条件,使她成为这个行当里的佼佼者,自然也就成了人们瞩目的中心。然而,最具讽刺意味的是,她也和大部分从事这种职业的媒婆一样,在为众多男女铺路搭桥成就姻缘的同时自己却单身一人独守终生。

      太阳已经爬的老高,人们陆续走出家门,村里热闹起来。九婆紧赶慢赶直奔村中心的姑姑家而去。

 楼主| 发表于 2013-9-16 00:36 | 显示全部楼层
4


     村长刘梅家院子很大,因为东西不多的缘故显得有些空旷。一溜五间上房,中间是厅,两侧各两间起居室。东厢房是做饭的地方,西厢房堆放杂物。菜园子、猪圈、鸡窝都在上房后面。院子当中有个石桌围着四个石凳。

     刘梅一身洗得发白的旧军装,齐耳短发如霜似银,两眼炯炯有神,整个人显得精明干练。刘梅和九婆落座后,九婆欠身说:“年前年后忙的厉害也没顾上来看姑姑,姑姑身体还好吧?”刘梅点点头:“嗯,还好。”说完冲屋内喊:“丢丢,快出来,看谁来了!”随着声音,丢丢从上房睡眼朦胧的走出,脚下拖拉个鞋板发出“啪啪”的响声。丢丢是刘梅收养的两个流浪儿之一,今年二十二岁,因为不知道背景身份索性随便起了个丢丢。他走下台阶才看见九婆在院子里,精神随之一振两眼顿时放光,“哎呀,是九姑来了,怪不得大清早就听喜鹊叫呢。”九婆摆摆手说:“太阳都照屁股了还喜鹊呢。”刘梅说:“赶紧倒水去吧,成天围着我转顶啥用,这才是你的贵人。”“哎!”丢丢欢快答应一声转身进了东厢房。刘梅摇摇头:“这孩子心里长草,急的像兔子一样,你还真得多操心。”九婆点头说:“现在村里一大群年轻伢子都到岁数了,年前小宝子不知从哪弄两瓶酒还给我拜年呢。”刘梅接着说:“小宝子我不愁,一肚子鬼主意能照料自己。丢丢这孩子有点文化,我不能不偏爱一点。”“那姑姑心中可有中意的人吗?”梅子如数家珍的嘀咕起来:“小欢、清清、菊花这几个孩子都不错,挨个找找,哪个愿意就给他们通个气你这关就算过了。”

     正说着,丢丢提一壶水两个茶碗出来,给刘梅和九婆倒上水:“干妈,唠啥呢?”刘梅眨眨眼说:“唠你呢。”“唠我啥?”刘梅点点丢丢脑门说:“唠给你娶个小媳妇。”丢丢脸上一红有点扭捏的说“人家还小呢。”嘴里说着却一屁股坐下,涎着脸问:"干妈想给我娶谁呀?”刘梅虚拍一下说:“你不是还小吗。”九婆接过话茬:“你这是人小鬼大心口不一。”丢丢给九婆续上水说:“有点好奇而已。”九婆喝一口水说:“你干妈相中小欢、清清、菊花几个了,你看更喜欢哪个?”“这几个都不行,小欢、清清是我同门小师妹,菊花是师傅的书童,哪个也碰不得。”九婆点点头:“可也是,真还没想到这层。”刘梅打断两人话头:“哪个碰不得?现在是新社会哪有那么多讲究!”九婆赶忙转过话头:“姑姑说行那就行。”丢丢却有些忐忑不安的说:“要是师傅不同意咋办?”刘梅一挥手说:“你真不了解你师傅,他平生最讨厌的就是陈规陋习,况且,历朝历代同门师兄妹相好的不胜枚举。”九婆对丢丢说:“姑姑说的对,你赶紧选一个我去跑一趟。”丢丢两手绞在一起不住的搓着,脸憋的通红。九婆拍下他的手说:“吭哧瘪肚个啥?喜欢谁自己还不知道啊!”丢丢挺挺身子仰起头说:“都喜欢!”扑哧一声,九婆把嘴里的水喷到地上,笑的直不起腰来。刘梅笑的眼泪掉了出来:“破孩子,这点真随了你师傅。”

 楼主| 发表于 2013-9-16 00:39 | 显示全部楼层
5


     静伢子匆匆赶路,到姥爷家要翻过两道山梁,得争取日头落山前赶到。

     山里的路崎岖不平沟壑纵横。可能是走得太快的缘故,静伢子有些气喘,饱满的胸脯急剧起伏,圆圆的脸上布满细密的汗珠。她在路边找块石头坐下,从身上摘下一支军用水壶,一边喝水一边用手绢擦汗。

     歇了一会正要起身赶路,突然前面传来说笑声。她手搭凉棚张眼望去,只见山崖拐角处走来一对青年男女。男的身影十分熟悉一看就知是谁,女的却有些陌生。

     男的穿一件黑色细纺布夹袄,领头和袖口翻露出一截白色衬衫显得十分醒目。一条蓝色涤卡长裤,黑色白底便鞋,国字型方脸上小分头梳的一丝不乱。紧随身边的女人年纪大约二十四五岁,清秀漂亮,高挑身材。穿一件银灰色长大衣,紫色半高腰翻毛皮靴,头发用一方白色手帕在脑后扎成马尾状。这样的打扮在山村里显得十分扎眼。

     静伢子心里禁不住一沉,神经立即绷紧,赶忙迎上前去。她故意避开那女子对男青年亲切招呼道:“东升哥哥!”叫东升的男青年有些惊奇的问:“咦?你怎么在这里?”静伢子顺手背上水壶甜甜的说:“舅妈叫我过去,说姥爷从京城回来了。东升哥你这是上哪了?”东升说:“我们刚从你姥爷家回来,让你舅舅帮打几块黑板村里办学堂用。”说着,指指身边的女人:“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芸芸同志,县里派来帮我们建学堂的,你叫芸姐吧。这位是文静同志,我们刚才去的那里就是她姥爷家。”芸芸微微一笑伸出手:“你好,文静妹妹!”静伢子并未伸手,只是用略带猜疑的目光上下看看芸芸,酸溜溜的说:“哎呦!山外来的贵客咱可高攀不起。”芸芸把伸出去的手画了个优美的弧线顺便抚弄下头发后面的手绢说:“好俊的妹妹呀,真可爱!”东升赶紧打圆场:“静伢子,我们要到老村长那研究事,你回来也过去吧,还有你的事呢。”静伢子有些不情愿的“嗯”了一声。

     看着两个人有说有笑的走远,静伢子心里像打翻五味瓶一样不是滋味。

 楼主| 发表于 2013-9-16 00:39 | 显示全部楼层
6


     傍晚,老槐树下又成了热闹中心。山里天黑的早,太阳早早就落山了。

     离老槐树不远处有户人家,男人叫长顺,到很远的地方学大寨兴修梯田,是县上组织的。那年月经常有这样的活动,各村抽派人员参加名目繁多的会战。这里因为偏僻,几年间就派了这么一个。村里抓阄选上他,撇下孤儿寡母冷冷清清的。

     吃过晚饭,妇人便早早抱孩子来到老槐树下,把一盏气死牛风灯挂在树丫上。“凤霞妹子来的这么早啊?”一个壮年汉子走到树下打招呼。“哎呦,是德财哥啊,你今个咋这么积极呢?”德财用手拢拢像鸡窝一样的头发,抽抽鼻子说:“昨晚做个梦,说今个老槐树下演梁山伯与祝英台,所以早早来站地方。”凤霞眨眨眼睛说:“演戏?我咋没听说,谁演啊?”德财用手比划一下说:“我和妹子啊。”凤霞恍然大悟,又被这臭男人涮了。她一猫腰捡起根树棍:“好你个不着调的臭小子,敢拿老娘开涮!”德财转身就跑,边跑边笑“你家男人不在,哥哥怕妹子寂寞,想跟你来一出吕布戏貂蝉。”凤霞笑骂道“也不瞅瞅你那德行,还吕布呢,武大郎还差不多。”

     树下的人越聚越多,三一堆俩一伙的鼓噪起来。孩子们在大人堆里穿来穿去的打闹,不时引来大人们的呵斥声。

     大青石上盘腿坐着金桂大婶,她是村里中年和老辈人的中间段。花甲年龄精神硕健,一根尺把长的大烟袋叼在嘴里不时吐出一股青烟。她身旁围了几个年轻人津津有味的听她讲一些村里的陈年烂事。

     她从嘴边拿下烟袋,把烟袋锅在鞋底上磕打几下,抬眼向远处大山望去,低沉而平缓的说:“记得那一年的连雨季节,大雨已经下了七天七夜,山上下来的洪水发出轰隆隆的响声。天上地下都被云雾笼罩,仿佛整个世界又回到了混沌之中。忽然,就听“咔嚓!”一声巨响,一道闪电划过黑沉沉的天幕把大地照的一片青白……

      金桂两眼凝视远方,手里的长烟袋微微颤抖,几缕头发在夜风中飘荡,思绪仿佛回到遥远的过去。受这种情绪感染,众人内心无不为之怵然。

      她舔舔干裂的嘴唇说:"那时我就住在凤霞家现在的地方,离大槐树很近。因为老母猪要下崽子,我冒雨出来查看。雨下得特别大,四周的山就像被凿出许多窟窿的破水桶一样,到处都是白色的水溜子哗哗溅落。这时,就见山路远处有个人影在雨中艰难的向村里走来。”

     来人头戴斗笠身穿蓑衣,闪电不时照在身上,显得有些诡异。我当时有些不知所措,下意识的站在那里。那人走到老槐树下站住向村子周围默默巡视。看不清脸,只能看见两只眼睛一闪一闪的眨动。他站了足有一袋烟的功夫,突然伸手摘掉斗笠使劲往树上一甩,露出一头披散的长发,就像传说中的大山野人一样令人恐怖。他用手卷成喇叭状放在嘴边发出一声狼一样的啸叫:“破和尚!我回来了!哈哈哈。”即使在这狂风怒号的滂沱大雨中,他的声音仍然像锥子一样刺穿夜幕传向远方。

      金桂仿佛被这喊声惊醒,疯一样的转身跑进屋内。“老头子!老头子!不好了,出事了.!”她甩掉雨衣赶紧把门插上。“怎么了?被狗撵了?”说话的是金桂的老头马老七。炕上放着一张小桌,桌子上面有一坛酒和一小堆花生米。雨天无事可做,他正在喝酒解闷。他说完话回头一看金桂的脸,心里不禁凛然一沉,赶忙问:“啥事啊,把你吓成这样?”金桂用手捂住蹦蹦乱跳的心口说:“耗子回来了!”当啷一声酒碗掉到桌子上,马老七赶紧用手扶住,有些紧张的问:“你看清楚了?”金桂使劲点点头:“千真万确!”

     金桂已经恢复了平静盘腿坐到炕里。马老七用一个指头若有所思的敲打着桌面说:“看来又要不太平了。”金桂用手巾搽着湿漉漉的头发说:“好像是冲和尚来的。”马老七端起酒碗喝了一大口,然后用手抹了一下嘴巴说:“冲和尚不假,但别人也别想消停了。”金桂望着马老七说:“我们和他也没有啥深仇大恨,就那年和尚收拾他时我趁乱踢了他屁股一脚,不至于和我们过不去吧?”马老七不屑的说:“妇道人家头发长见识短。来,把酒给我倒上,给你分析下。”金桂对自己老头的智慧向来是毫不怀疑的,凡村里大事小情他都能说的条条是道。她赶紧捧起坛子把碗里的酒蓄满。

     马老七捡几粒花生米仍进嘴里,边嚼边说:“耗子何许人也?耗子属于大恶之人。早年间他在村里是跺脚乱颤的人物。你看他身边都是些什么人?愣头是村里首富,土改那年在地里挖出个乾隆爷用过的尿壶,后来国家收去了给他五百元钱,一下发财了。”金桂捂嘴一乐说:“叫夜壶。”马老七抿一口酒说:“都一个意思。县城解放那年耗子曾经救过愣头的命,这是啥交情?是过命的交情。愣头的钱耗子随便花。人一有钱那力道自然就不一样。再说那个树枝,孙二娘一样的女人,撒起泼来谁能阻拦?还有秋二娘,阴险狡诈,眼睛一眨就是一堆坏点子。这几个人凑合到一起该是啥情形?”金桂一听老头子的分析,才觉得情况远比自己那一脚复杂的多。她有点不甘心的说:“这些人听说不都让和尚收服了吗?”金桂指指酒碗,金桂赶忙把酒续上。“问题的严重性就在这里,表面看都归顺了和尚,心里怎么想的谁知道?耗子不在还好,耗子回来就难以预料了。”金桂撇撇嘴说:“还能翻了天不成!”马老七把酒碗往桌上一墩:“还真让你说着了,不是没有可能。耗子最可怕之处是和祠堂那边的长老们有着理不清的渊源,难啊。。。”金桂有些不安的问:“那我们怎么办?”马老七停住送到嘴边的酒碗,沉思片刻,然后猛的灌了一大口,辛辣的液体顺口腔直入肚腹,一股热流立即返了上来。他打了一个嗝果断的说:“走,找王菊去!那娘们胆大有见识,和祠堂那边的人也有联系”金桂一听立即变了脸色:“哎呦!是借机会看看老情人吧。”马老七扑哧一下笑出声来:“臭婆娘,都是过去的事了酸什么酸。”金桂打了一下王老七说:“反正你给我小心点,别说到时候让你喝老娘的洗脚水,嘿嘿嘿。。。老不死的!”

 楼主| 发表于 2013-9-16 00:40 | 显示全部楼层
7


     正月十五天刚放亮,梅子早早起来,她翻箱倒柜弄出些黏米面滚了点元宵,煮熟后再用油炸一下,给丢丢和小宝子每人分五个算是过节了。

     哥俩看着自己碗里炸的金黄酥脆的元宵,使劲咽着口水却舍不得吃。丢丢看看哥哥碗里的元宵,眨眨眼睛说:“小哥,你说今天静伢子能吃元宵吗?”一提静伢子,小宝子的眼睛睁的比铜铃还大,他摇摇头说:“不知道。”丢丢用右手食指粘粘元宵渣放到舌头上舔了舔。“真香!”小宝子也学他的样子轻轻拿起一个元宵用舌头舔舔:“是挺香!哎?你问静伢子啥意思?”丢丢诡秘一笑说:“这么香的元宵要是给静伢子送去,说不定”说完,意味深长的看着小宝子。

      仿佛被惊醒似的,小宝子一拍脑门恍然大悟的说:“我真傻!”说完,端起碗就要走。丢丢赶紧把他拉住:“你要干嘛去?”小宝子说:“给静伢子送去呀。”丢丢把他按坐到炕上:“说你傻你还真傻,都二十多岁了怎么还这么不成熟。你这么送去静伢子能要吗?指不定给你扔出来。”小宝子犹豫的问:“不会吧?”丢丢点着哥哥的脑袋生气的说“什么不会?大白天你给人家姑娘送元宵,让别人看到了怎么想?静伢子往后在村里还怎么见人?”小宝子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可也是,那咋办?”丢丢一挺胸脯说:“你平时要是不老欺负我真还能帮帮你。”小宝子一听立即堆下笑脸“好弟弟,以后不欺负你就是了。帮帮忙,哥哥都二十多岁还没娶老婆呢,你不为我着想也得为干妈着想啊,这是干妈的一块心病。”丢丢心想:亏你好意思说出口,也不嫌丢人现眼,凭啥帮你,我还没娶老婆呢。嘴上却说:“好吧,看在干妈的份上就帮你一回。”小宝子拍拍丢丢的肩膀说:“够哥们!”

     丢丢转身从炕柜里掏出一本旧杂志,把封面撕下来卷成筒状,然后对小宝子说:“来,把元宵倒里。”小宝子伸手就要抓被丢丢挡了回去,“也不看看你那脏爪子?倒!”小宝子白了丢丢一眼,端起碗往纸筒里倒进几个元宵停下来。丢丢把纸筒往他面前送了送,:“倒啊!”小宝子往回缩缩手说:“还不给我留俩啊?”丢丢没好气的说:“这么小气还想娶老婆,倒!”小宝子满脸不情愿的又倒进一个,随即把剩下的一个飞快塞入嘴里。丢丢瞪了他一眼,把纸筒卷好揣进怀里。小宝子连忙问:“揣你怀里干吗?”丢丢从自己碗里抓起个元宵塞进里,边吃边说:“我帮你送去啊!”小宝子疑惑的问:“我送不行你就行?”元宵太热,烫的丢丢直咧嘴,他含混不清的说:“你这脑袋是榆木做的?怎么不开窍?静伢子对你有提防,对我没有。她知道我的心思在小欢、菊花那帮小孩身上。另外我人缘比你好。你去只会砸锅。”说着话,又一个元宵塞进嘴里。小宝子嘴一咧嬉皮笑脸的说:“你人不大心思不少,真是有啥师父就有啥徒弟。”丢丢傲慢的说:“别看你比我大,对付女孩子你还差多了,学吧。”小宝子挠挠脑袋说:“你送去静伢子不是念你好吗,跟我有啥关系?”丢丢撇撇嘴说:“你都愁死我了,难怪这么大找不到老婆。我是你弟弟,傻子也明白我是给你跑腿的。”小宝子点点头,然后定定看着丢丢碗里剩下的元宵,喉头不住上下蠕动,咽了几下口水说:“剩下这个给我呗?”丢丢一听二话没说,抓起碗里剩下的元宵连忙塞进嘴里,仰头挺胸的转身离去。

      走出院子,丢丢用手背抹几下油嘴,扑哧一下笑出声来“傻子,这都是你平时欺负我的报应。”他从怀里掏出纸筒小心翼翼打开,边走边吃了起来。“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

     望着炕上的两只空碗,小宝子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我送静伢子东西凭啥让他去?坏了!上这小子当了。想到这,小宝子拔腿就追了出去。

     追上丢丢时,丢丢正把最后一个元宵塞入嘴里,顺手把空纸筒仍掉。邹巴巴的空纸筒被风吹的在空中飘来荡去,像是阵阵嘲讽和讥笑。小宝子怒火中烧暴跳如雷,他如饿虎扑羊一般向丢丢冲去。

     这哥俩个子都不高,按心计丢丢站上风,按体力小宝子占上风。小宝子二话没说,扑倒丢丢骑上去,抡起拳头就要落下。正在这时,就听一声猛喝从背后传来:“住手!”小宝子急忙回头一看不禁怔住了:“李主任!”来人厉声说:“还不起来!”小宝子一腔怒火顿时化为乌有,没精打采的从丢丢身上爬起。

     来者名叫李寒湘,是村里治保主任。李寒湘是解放干部,解放战争时期在山城地下交通站担任交通员。朝鲜战争爆发后曾随大军入朝参战,在某部医院当护士。后因长期猫山洞得了老寒腿的毛病,提前转业回国。只见她身穿一件志愿军棉袄,腰扎武装带,两手叉腰,威风凛凛的扫视着两个孩子。

 楼主| 发表于 2013-9-16 00:40 | 显示全部楼层
8


      静伢子气喘吁吁赶到姥爷家已是晌午。一进院见舅妈二丫正在喂猪。“舅妈!我来了!”静伢子边喊边跑上前去。

     二丫放下手里的猪食桶,拍打下双手迎上前来,一把把静伢子揽进怀里。“死妮子,不叫你是不来啊,也不想舅妈了?”说着,用手捧起静伢子的脸,“来,让舅妈看看变样没?”静伢子亲昵的搂住舅妈的腰撒娇的说:“看舅妈说的,能不想您吗,人家不是忙吗?”二丫连连咂咂嘴说道:“啧啧啧,真是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简直出落成天仙了。是相亲忙不过来吧?”静伢子粉脸一红假装生气的一推舅妈:“不跟舅妈好了,竟拿静伢子打牙祭!”二丫爽朗的哈哈哈大笑起来,“到底是大了知道害羞了。走!看看姥爷去,姥爷念叨你好几回了。”说着,拉住静伢子的手进了房门。

     二丫在村里可是了不得的人物,据说三几年就在苏维埃政府担任妇运会长。五次反围剿失败红军转移后,留守根据地打游击,担任区游击队队长。骑马挎枪,驰骋纵横,威震整个山区根据地。解放后,按资历应该退休养老住进祠堂。但她性子急不喜静,所以毅然留在村里种田耕地自食其力。

     进了屋子,二丫扯开嗓门大喊:“爸!看谁来了?”里屋门帘一挑走出一位老者,他就是静伢子的姥爷、二丫的老公公田老倔。在京城呆了几年打扮也变得洋气许多,一件灰色毛衣,外罩一件蓝色夹克,戴一副银边老花镜。他一见静伢子就张开没牙的大嘴笑呵呵说:“我的小妮妮可来了,不想认姥爷了?”静伢子一头扎向老爷怀里,田老倔一个趔趄差点跌倒,赶忙扶墙站稳,嗔怒道:“这孩子,想撞死姥爷啊。”静伢子用粉拳雨点般的轻捶姥爷兴奋的说:“坏姥爷,想死人家了。”田老倔把老脸冲静伢子一伸说:“来,亲亲!”“吧唧”一声,静伢子在姥爷满是褶子的腮帮上啄了一口,爷俩立即笑做一团。

     静伢子是姥爷一家的宝贝,就连和静伢子妈不大对劲的二丫也对静伢子爱不释手,俩人好的像姐妹一样。二丫看着爷俩亲热的样子咧咧嘴说:“你们爷俩先近乎着,我做饭去。”静伢子回头问:“舅舅呢?”二丫扎上围裙说:“你那个死舅舅总不着家,不知到哪疯去了,甭管他,饭好了我们就先吃。”

 楼主| 发表于 2013-9-16 00:44 | 显示全部楼层
9


     村长刘梅家今天热闹起来,因为办学堂的事好多人聚到这开会。早晨起来刘梅便催促小宝子和丢丢打扫院子烧水沏茶。九点一过人们陆续到来。治保主任李寒湘,新任村委会委员田秀英,几个后生青年有东升、静伢子、菊花,还有县里来的芸芸,一下子让空旷的院落热闹起来。

     菊花是几个年轻人中岁数最小的,今年二十出头,圆圆的脸蛋,大大的眼睛,两个小辫子朝天支楞着,显得特别精神。她嗓音清亮,有股子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冲劲。哪里有了她就别想消停,打闹嬉笑疯的厉害。这不刚一进院就拿小宝子涮上了。“哎呀我的天神老大你老二啊,这不是小宝子吗,几天没见长个了,快赶上我了。”小宝子虽然像滚刀肉似的蒸不熟煮不烂,但对菊花还真有点惧色。他背地里和丢丢说过“这丫头片子的嘴跟刀子似的。”他用蛮恭维的口气对菊花说“嘿嘿嘿,小妹子出落的越来越漂亮了。”菊花毫不领情的说:“你少肉麻,留着过年话给文静姐说去吧。”说完,回身把静伢子推到前面。几个年轻人顿时嘻嘻哈哈的闹成一团。

     今年村委会换届,刘梅考虑到目前整个大气候的变化,觉得应该在村委会班子里增加点文化氛围,为此特意找了村民田秀英长谈一次。刘梅推心置腹的说:“秀英,你在村里算是有文化的人,现在外面听说运动搞的挺热闹,上边也给咱们露过话,看来不搞不行,早晚的事。”秀英柔声的说:"老村长,其实村里已经发生了很多变化,尤其那帮后生伢子们。”刘梅点点头说:“是啊,历史前进的步伐谁也无法阻挡,我们不能逆潮流而动。”秀英拉住梅子的手说:“梅姐姐,有啥需要的地方你就直说,秀英愿意为村上的大事小情出点力。”刘梅看看秀英略带忧郁的神情,叹了一口气说:“妹子啊,我看你在家也不开心,何不出来找点事做,也不枉你读了几年书。”一听此话,秀英不禁黯然神伤,含着眼泪点点头“嗯,梅姐看的明白,俺家那个老东西窝囊一辈子了,我不想再这样委屈自己,能出来做点事心里也透亮些。”就这样,秀英成了村委委员,主要负责村里的文化娱乐活动。

     石桌旁围了一圈人。刘梅居中,左右是李寒湘和田秀英。对面是几个年轻人。小宝子和丢丢一看来了这么多姑娘,还有个城里的,哪也不疯去了,忙前忙后的大献殷勤。

     刘梅戴上老花镜扫视一下众人,“同志们,现在开始开会。”她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本毛主席语录,翻到事先准备好的章节朗声念道:“伟大领袖毛主席教导我们:我们的教育方针,应该使受教育者在德育、智育、体育几方面都得到发展,成为有社会主义觉悟的有文化的劳动者。”念完,她把语录本恭恭敬敬放到桌上,端起氺碗喝了一口。“同志们,今天我们商量下办学堂的事,山外现在正搞文化大革命,形势一片大好,这是一场史无前例的伟大运动。我们这里早晚也要进行。要搞文化革命就必须有文化,要有文化就必须识字。所以,根据上面的精神,村里准备办所学堂,为青年人及娃子们扫盲,这个事意义十分重大,既关系到村里的未来,也关系到社会主义建设的伟大事业,因此,大家一定要提高认识群策群力,把办学堂当做一项光荣的政治任务来完成。按村委会分工,这项任务由主管文体工作的田秀英负责,下面请秀英具体安排吧。”说完对秀英轻轻点头示意。

     秀英挺了挺身子,用手拢下头发,声音柔和但却坚定的说:“同志们,刚才老村长宣读了毛主席的伟大教导,又把办学堂的重要意义交代清楚了,我就不重复了。下面我们研究下具体问题。”说着,翻开桌上的一个蓝色朔料皮笔记本逐条讲了起来。“我们办学堂现在面临三个问题。第一是场地问题。这个和老村长商量过了,就在村委会的房子里,修一修收拾一下就行了;第二是老师的问题。村里的意思让东升负责,加上县里来的芸芸,老师基本够用。准备分俩班,静伢子和菊花分别带一个班;第三是经费问题。这个问题比较麻烦,县上给了五百块钱,修房子、置办桌椅板凳、黑板、课本等,还差不少。大家出出点子,看看咋办?”

     一提到钱,大家都把脑袋低下。因为这几年干旱,收成一年不如一年,家家过的都挺紧吧,手里实在没几个零钱。沉默了一会,刘梅抬头看了一眼李寒湘,李寒湘心领神会的开了口:“我说几句吧,办学堂是为了大家,谁家没有娃儿?谁家的娃儿又愿意当文盲?”她指指对面几个年轻人说:“你们都老大不小了,很快就会成家生娃,将来娃儿不也得念书吗?况且,这个学堂不光是娃儿,就是我们这些大人们也可以参加扫盲。既然是大家的事就大家来办。我提议搞认捐,由我先来。”说着,从棉袄兜里掏出个小纸包打开,“这是我的退伍金,回来时盖房子置办家当花了点,还剩下130块钱都捐了。”场内顿时响起热烈掌声。

     梅子摘下老花镜感动的说:“枕主任说的好,也带了个好头,我坚决支持!我补充一点,除了现钱实物也可以捐。”说完,拿起桌上的语录本,从朔料封皮的夹缝中抽出二十块钱,“这是我的,秀英记上。”秀英十分动情的说:“老村长,你收入不多,还收养两个娃儿,日子过的不容易。这俩大小子一天得多少粮食喂?你就别捐了。”说着用手指了指丢丢和小宝子。大家齐声附和道:“老村长你就免了吧。”“老村长你还是给她俩赞钱娶媳妇吧。”刘梅十分感动,用手背抹了把眼泪说:大家别争了,多了我也捐不出来,他俩的事我自有安排。”突然,对面一直默默注视的芸芸开口说话:“算我一个!”边说边拿出一个朔料钱包,抽出几张钱币:“这是十三元,来的匆忙就这么多了,一点心意。”大家急忙说:“这怎么行,你是外来的不能用你的钱。”山里人实诚,他们从不愿意占别人一点便宜。芸芸打断众人说:“大家别说了,从今往后我就是这里的一员。”场内再次响起热烈掌声。

     秀英犹豫的看看刘梅,刘梅微微点下头,秀英把钱接过来。其实,自打芸芸一进院,看她那一身打扮刘梅的脸就阴了下来。这身打扮在山外城里算不了啥,但在这大山深处就显得分外扎眼。刘梅担心会给村里的年轻后生们带来负面影响。芸芸刚才的举动倒是出乎她的意料,不由得尴尬一笑:“谢谢芸芸姑娘仗义援手,我们山里人不会虚情假意,但是我们不会忘记任何人对我们的好。”芸芸羞怯的一笑说:“老村长言重了,这是我应该做的,如果有什么不当之处还请老村长多多批评指正。”芸芸冰雪聪明,一进来就发现老村长目光异样,索性借机点破。刘梅微微一顿说:“我们山里比不得你们城里,你这身打扮有点扎眼,我说话直性你别挑理。”芸芸爽朗一笑“好啊,入乡随俗,我要和乡亲们打成一片。可我没带别的衣服啊。”李寒湘接过话茬说“这好办,散会后你跟我走,我还有套部队带回的旧军装给你换上。”芸芸一听,连忙站起鞠个躬:“谢谢李主任!”

     秀英记好帐抬起头说:“我认捐30块钱。”说着从怀里摸出个花布小包,从里面拿出三十块钱放到桌上。然后接着说:“我爸这几年在外也挣了点钱,回去我做做工作,让他多出点血。”众人哄的一下笑了起来。东升插话说:“各位长辈都带了头,我们做晚辈的也不能拉下,回去我也动员我爸认捐。”菊花一见急忙表态:“回家我也多做工作,咱也不能拉后。”刘梅点点头说:“好!大家有钱出钱有力出力,争取早点把学堂办起来。”然后回头对丢丢说:“去,把我屋里那个布包拿来。”丢丢答应一声进到屋内,不一会捧出个白布小包递给刘梅。刘梅一层一层打开布包,只见里面有一叠钱和一张清单。刘梅递给雪雪说:“这是祠堂那边捐的,共计473块钱,你点点。”场内又一次响起热烈掌声。

     大家对祠堂那边的长老们始终怀有无比崇敬和仰慕的心情,他们知道,每到关键时候那边总会及时出现。祠堂里住着以和尚为首的一群老人们,他们是这个村子的奠基人。战争年代他们出生入死血染沙场,誓死保卫了这座村庄不被毁灭。解放后,他们这些在战争中失去亲人的孤寡老人们集体住进了祠堂,自食其力不给村上添麻烦。他们的行为赢得了人们的尊重,自然也就成了整个村子的稳定基石。

     刘梅摆摆手让大家安静下来,“今天的会开的很好,这充分体现出我们全体村民是有爱心的,有这样的好村民,还有什么困难不能克服?还有什么事情不能办好?经费问题秀英具体在全村抓下落实,估计二丫、王菊那些老革命哪个也不会袖手旁观的。”秀英点点头:“好的,我马上布置落实下去。”

     刘梅笑吟吟的说:“今儿的会就开到这里,下面请大家打打牙祭。”刘梅转身对小宝子说:“去!端上来吧。”小宝子转身从厢房里端出一盆热情腾腾的煮红薯放到桌上。刘梅一边给大家分一边说:“这是去年秋收时,这俩臭小子在地里捡的剩,让我藏起来一直没舍得吃,今天算是请大家了。”众人立即大呼小叫的吃了起来,院子里不时爆发出阵阵欢快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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