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斯若楼 于 2013-8-10 22:14 编辑
夏天的女儿
早晨清爽的南风从山谷那边吹来，穿过门廊，晃动挂在檐下的风铃，叮叮当当，风铃下的彩色羽毛欢快旋转……舞蹈还未结束，风已经扫过悠长的余韵窜向明净的厅堂……嘭！一声巨响，北开的后门迅速关上，风从窗口逃逸。
你从梦中醒来，眼前依然飘忽着蔚蓝的海水，玻璃色的精灵……方才的声响就像海水剧烈的动荡了一下，就那么一下下。然后不知疲倦的蝉嘶涟漪般一圈一圈穿透不甚清明的思绪，接着是鸟鸣、孩子的吵闹声……越来越清晰，清晰成投射在窗前明晃晃的阳光。
早上好，夏天！早上好，八月！
【1】
“妈妈，我也可以像鱼一样在水里游吗？”
“可以哦，宝贝。”
于是那一个夏天你都是泡在水里的。你会害怕吗？那些水会从你的嘴巴和鼻孔溜进去，再变成眼泪流出来，呛得你满脸通红；那些沙石螺蚌会划破你的皮肤，鱼儿啄你的小脚；偶尔会有水草飘过面前吓你一跳……你会害怕吗？
这个问题的答案是一朵朵在阳光下盛开的水花，晶莹剔透，一遍遍轻吻你的肌肤。你就是鱼了，在水里自由翻腾的鱼。那些流入身体里再也挤不出来的水，那些伤痕、惊吓都是夏天给你的烙印，嵌入皮肤，嵌入生命。
那时候的你有没有意识到，为什么不是秋天，不是冬天，更不是春天，偏偏是把你涂抹成巧克力色的夏天呢？
【2】
那个在田野里奔跑的女孩是你吗？
宽阔的蓝色边缘是一层薄薄的绿色，你就在那之间，是一个尖锐活泼的小点，欢快的移动。
不知道路边的野花为什么蔫了，不知道为什么鸟鸣变成了知了不知疲倦的嘶叫，不知道为什么小伙伴都不陪你出来玩……这个季节的田野，成了你一个人的天堂。
你每天都在太阳底下巡视自己的国度，直到有一天，你好奇地扒开一丛绿叶，头部尖尖的乳白色的树蛙把你吓得哭着跑回家……之后每次拨开绿叶都暗自心惊，仿佛所有绿叶之下，都有一只可怕的树蛙，仿佛那只树蛙是会吃人的。
那个站在树枝上逞强地说不怕的女孩是你吗？
哥哥们从树上扔下来的果子永远不是你想要的那颗，你想要的那颗果子永远是挂在树枝的末端，它红的发亮，有一种诱惑人的光泽。
为什么一定要等哥哥给自己摘？哥哥每次都不敢站上那根细长的树枝。
你动作敏捷的令人咂舌，是什么让你站上了那根最细的树枝上？树下恼人的蚊虫还是对哥哥的不满？
当你站在枝头，手指就要触到那颗梦想已久的果实，那些关于勇敢，关于冒险，关于胜利的复杂念头像泡泡一样不可收拾的在小小的胸腔里膨胀着……匍匐着的身体一个不稳，还没意识到疼痛，你已经摔在草地上，所有泡泡都被戳破，疼的要哭了，看到手里红得发亮的果实，还是很骄傲地跟哥哥们炫耀你的战利品。
那个把所有欢乐都种植在夏天的女孩……是你吗？
【3】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意识到的呢？
当冰激凌的奶油滴到你的裙子上，滴到河里，白色奶油浮在水面上慢慢融化，化成倒影里白色的云朵。天那么蓝，每一朵云都在述说一个故事，或者漫天的云朵都在演绎一场惊心动魄的传奇，你就躺在河边看着，就这么看着，也可以看上很久很久，因为每一分每一秒里，云朵们上演的剧情都不一样。
当阳光把树影拉长，风吹着榕树长而柔软的枝条，像一个在夕阳下梳着长发的少女，你突然间觉得这个季节的阳光除了热烈，也可以是柔和的，甚至是神秘悠远的，它可以把一棵榕树变成多情的少女，这个少女在等待谁呢？那个被等待的人也在夏天里默默地，安静地幸福着吗？有没有天边那抹沉醉的晚霞那么幸福呢？
当夜晚把星星都擦亮了，满天的星斗都冲着你眨眼睛的时候，你喜欢躺在楼顶的凉席上，你可以感受到跟天地一样幽深的夏夜，它把白天所有的光热沉淀，沉淀成厚重的凉，像露水一样打湿夜晚的虫鸣，打湿天上的星星，打湿奶奶给你讲的故事。一支藤蔓悄悄爬上屋顶，在月光下开出白色的花朵——奶奶，花儿说月亮在唱歌，我听到了，你听到月亮在唱歌了吗？
这就是你意识里夏天的全部内涵吗？
【4】
你所有的勇敢，无畏，干脆，坦白，热情，柔和，真实，想象……以及所有可以用来描述你的词语都来源于这个季节，你意识到了吗？
【5】
“你喜欢夏天吗？”
“我曾经厌恶过它。”
在很久很久之前，你曾经一点点出离它，一点点抛弃它。
为什么我不能吃冰？为什么太阳老是跟我作对？为什么不能去游泳？还有穿裙子的那个女生特别讨厌；怎么晒也晒不黑的那个女生其实性格很差；那个女生什么血型的？为什么站在一起被蚊子咬的只是我……我最讨厌夏天了！
——这个季节的所有事物都不对，它们都招惹你了。你就像是跟母亲闹别扭的小孩子，讨厌雨天，更讨厌晴天，最最最讨厌阴天。那个时候的你也忘了勇敢，忘了坦白，甚至停止想象。
那个时候开始，你就意识到了吧，因为你已经开始，感到害怕了。
【6】
夏天的所有内涵。
你其实并不了解。就好像你懂得河水是凉的，夜晚的虫鸣是静谧的，那条银河带只有夏天才看得到一样——所有元素都摆在眼前，但这些都只是表象。
在你身上留下永久烙印的表象。
你是夏天的全部内涵吗？
不，你是夏天的女儿！你继承了夏天，深入了夏天却并不了解夏天。
夏天，它的内涵，比河水清凉，比虫鸣静谧，比银河闪耀深邃……比自然赋予它本身的意义更加辽阔。
【7】
你从夏天出走，带着怨与迷茫。然后，你长大了。是不是所有长大都必须经历自我否定又重新拾回的过程？
当你走在夕阳铺展的路上，带着爱与梦。回家，在夏天末尾。
八月，它的颜色就像天边将暗的晚霞，还有一点亮丽，如你此刻脸上的笑。
然后云朵收进天空的口袋，河水流入你的身体，岸边的少女等到那一个他，花朵打开来，听月亮安静的歌声。
所有气氛都调节到最佳位置，仿佛你一躺下就可以进入轮回，重生之后的你再邂逅一个八月，不早不晚，刚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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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8-7 09: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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