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是被梦惊醒的。因为梦里，妈妈说了一句，一会把水热了，你帮你把檫一下身子吧。
就这样，我醒了，看着灰白的天空，突然有种想要流泪的冲动。
前年年末的时候，收到病危的电话，就收拾行李急匆匆的赶回家，一直在电话都说家里很好，不用担心的，还有姐姐们在家呢。可是突然就说病危了，赶回到医院的时候，看见那个枯瘦的身体，真的欲哭无泪。才几个月时间，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了。不敢表露太多情绪，因为医生到护士甚至家人都说，他情绪不稳定，不要刺激他。后来我和姐姐去买拖鞋和毛巾准备接替守夜的时候，另一个姐姐打电话来说，赶紧回来，别买了，现在父亲清醒了找不到人在发火呢。后来我和姐姐一路小跑的赶回医院，父亲指着姐姐大声的责骂道，你不知道现在外面很乱吗，小偷小偷多，车又多，你拉你弟弟去干嘛？这么大个人了，连这些都不知道，亏你还嫁人当妈妈了。姐姐直接就哭了，然后说知道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后来父亲也没有看我，而是把头转向一旁，不一小会就哭了起来，后来劝他，他直接甩开我的手，说，你们一个个的都长大了，翅膀都硬了，都没人听他的话了。然后开始拔输液管，说要回家。姐姐们马上几个分别抱着父亲，然后一个跑去喊医生，按铃来的太慢。后来医生来了，劝说无果，最后只能打了镇定针，因为父亲现在的情绪太激动了，医生说随时都有可能撑破血管，所以只能这样了。
父亲是急性子，而且很固执，他认定的事，极少数人能改变。这些或许都是和他成长有关吧，身为长子，后面还有的一大堆弟弟妹妹，没有这样的性格根本熬不过那些日子，反正爷爷就是小公子爷的性子，甚至连农活都没干过的那种，后来父亲为了想减轻家里的负担而选择去参军，可是父亲一走，家里就少了顶梁柱，也是这样父亲和爷爷就闹翻了，以至后来我们几兄弟姐妹在回忆起这个爷爷的时候都是模糊的，他从来都没管过我们，就是到后来说是老了生病了，就过来和我们一起吃，方便照顾，可是也没多久就去世了。这或许也是命吧。
后来父亲醒过来之后情绪还是一直不稳定，因为我是刚回去，对于家里来说是新接力手，于是我当晚就被留下和另一个姐姐守夜，大姐也一起留下，因为我们两个都是新手，怕不会照顾。另外一个姐姐要回去，家里还有好几张嘴等着吃饭呢。可是晚上的时候，医生来找我们商量，说要不换病房吧，搬到隔壁间方便一点，那里离护士室近。后来在一致通过之后就开始收拾东西，其实不用我们通过医生也会搬的，只是做做样子而已。可是搬了房间之后，父亲的情绪就更加的暴躁，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那么激动，不说我们几个，连医生护士的亲戚他都一一的问候了，连氧气管都被他拔了，还有那些心电图的线，一直吵着要回家，最后医生没有办法，又打了一次镇定针。这一次镇定就让原本就极度虚弱的他昏迷了整整一天。后来一家人又聚到一起，说还有一个姐姐没有回来，我只是先前部队回来看一下情况，她暂时留守，可是看现在的情形不单是病危了，随时都有可能走，于是赶紧半夜打电话说明天尽快赶回来，终于还是赶了回来，可是父亲已经进了重症室，姐姐刚赶到医院，医生刚好说可以进去探视一下，放下行李的姐姐二话不说，她说这次机会是她的，谁也不能和她抢，因为医生只允许两位家属进去。而当时还有七叔也是刚赶回来，于是一致通过让他们进去。等他们出来之后，我看见姐姐一个人躲在一旁哭，想去安慰的，可是话到嘴边也说不出来了，后来几兄弟就抱在一起哭了。后来等妈妈也来到之后，二姐出面提了出来，要不，把父亲接回去吧，不能让他在外面走，这样他会怪我们一世的。老家的风俗是不能在外面走，走了就进不了祖祠，只有在老家过世的才可以。后来看着大家都忧郁的表情，二姐直接翻脸说，出了事我自己负责，我不能看着老爸最后的一点时间都在恨我们。你们都是孝子，我来当坏人，我去签字。说着就一个人去重症室找医生，后来大姐他们拉着二姐，可是二姐说，她早就问过很多次主治医生了，这样的情况一点都不乐观，在重症室除了靠那个呼吸机来维持一点点生机之外，就是劳民伤财，医生在一开始的时候就说了，进这里了，你们就做好准备吧，没回来的都喊回来吧。后来一起名字写上，二姐坚持写在第一位，她说全部的事以后找她一个人。我们其实都知道她的想法，因为七叔，和姑姑也说了，那就回去吧，妈妈也先回来准备了。
后来在那样的气氛下赶回来老家，以为都要结束了，因为出门的时候，医生说，我打一枝针，在这个时间之内你们一定要赶回去到，因为药水吊完了谁也不知道会出现什么情况。后来还剩十分之一药水的时候终于赶回到了老家，接下来就是那更加压抑的等待，药水吊完了是不是就会出现医生说的情况。后来药水吊完了，父亲还有呼吸，尽管中途被安置到祖祠大厅一次，一切的准备都做好了，可是父亲又回过神来，于是有全家都欣喜的将父亲背回老家，就这样，开始漫长抗战的准备。兄弟姐妹多的好处就是可以做伴的守夜，还可以半夜换人手。就这样坚持了几天，看见大家都丢下一切不分日夜的守着，每天还是一样的开支，所以我说，我去上班吧，我来开生活费。后来姐姐们一致同意说现在就这样了，去吧，你去上班，反正我们还有姐夫家做后盾呢。于是我又出来了。可是放过年假回去的时候，事情还是发生了。一大早刚下火车就接到电话说现在冷了，顺便带点纸尿裤回来吧，于是和接我的姐姐一起去选了好长一会才买了回家，大姐看家我们两个人生力军回来就说，好久没回家了，一会回家看看，不知道那几头猪有没有被姐夫偷偷拿去卖了。说笑是说笑，但是我也以为不会出什么情况，要是情况不好，大姐不会舍得说回去一趟的。可是当半夜车马劳顿的我昏昏入睡的时候，姐姐突然惊叫了起来，于是像踩到马蜂窝一样，守夜的人都乱了起来，掐人中的掐人中，准备的准备，当我清醒过来的时候，姐姐说，还有一点心跳，你去喊一下看看，我爬过去的时候，接触到的手已经开始慢慢的凉了，最后哥哥说，别喊了，赶紧抬出去。手忙脚乱的停下来之后，我才发现这些一定是有过很多次的预演，才能这么快到位。只是每次我电话回来询问的时候都是说一切都好。直接电话告诉大姐，赶紧回来，可是超过四十公里的路程又是下半夜，回来之后已经是一个多小时之后了。看着点在床头上那盏摇摇晃晃的油灯时，我恍惚的进入了梦乡，是我在那段时间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见到父亲，他就穿着白色的衣服，站在门口边上，对我笑了一下就不见了，而我也被哭上吵醒了，是姑姑赶回来了。什么都变了，一片沉重的白，一片压抑的哭声，随后是村上一些长辈来安排一些后事，于是另一场继续战又开始了。当尘埃落定之后，大姐才告诉我，原来我回来那天父亲情绪那么好，是回光返照了，只是大家都没想到，因为中午给父亲喂饭的时候还问他，银行密码是多少，父亲说，我不认识你是那一个，干嘛要告诉你。后来二姐问她，她说那个村的嫂子呢，父亲就骂他，你个二丫，都嫁人了那么久还这么皮。一切的反应都是正常的，可是却还是走了，只是在前一天还在一直唠叨说，快点回来吧，快点回来吧，而那时我已经在火车站等火车了。
梦里妈妈突然说，把水烧热了，你去给你父亲擦一下身子吧。就这样一句话，我却一次也没做到，那时候有哥哥他们照顾，我只是跟在后面提一下谁，扭一下毛巾之类的。后来回来还没从晕车的状态走出来，就一直晕，直到人散楼空之后才醒过来，原来事情是这样的。我想说，妈，这件事我这辈子都做不了了，我错过了。
两次清明节都没回去，而两次都是人员齐齐，独独差我一个。
或许真的都是命吧。比梦真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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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5-31 1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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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5-31 12:09
楼主
和孝字不沾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