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此时已是初夏,西窗的月色却有几分凉意。走进屋子的时候,没有开灯,借着那一寸月光,将音响打开,直接和衣眠于塌上,听满房间的柔声曼语。
忙碌了整整一天,有些酸疼,将你搁置于时间的一端,随意钟摆,轻敲我的思弦,一分一秒。在此安静时,你会如月影般不由自主地投入怀里。舒展四肢,你便流动于我的经脉,麻麻的,酸酸的,却又出乎寻常的柔和,仿佛有一只手正在帮我拿捏着,肌肉放松,你趁机软作一缕,呼入我的胸膛。
你清晰如烛,让我深邃的眼更加深沉,而后如若海洋,将你浓浓淹没于我的世界。突然的,你宛然我的肩头,揉着我冷酷的表情,问道:眉间书写怎样一个字? 松开捆绑,笑颜还在跋涉,历经春花秋月的洗礼。你,可以轻轻地笑,让我看到。我无力还你一个笑容,让眼神更加冷酷彻底:淡淡凝愁,念得多深,眉峰聚敛就有多浓。我无法勘破风月禅机,只知道忘我而饮你一杯情深。
旋律,抑扬顿挫。双目微闭,你轻巧地端坐眼中梦境。你在问,累吗?累着了吧?歇会儿吧,我陪你在一旁。几经挣扎想睁开双眼,却又害怕在与月光接触的刹那,你会化作一缕烟,沿着窗口消逝。不如沉睡,沉醉在这夜的演奏里,你似笑非笑的神情是我的靠垫,我似梦非梦地游走,走进你的云端,走进你的梦乡。
夜色如此浓,薄薄的春衫早已抵御不了黑暗的寒冷。将手作枕,后背终觉几分微寒。你没有了声响,我怀揣的词语此刻只剩下无休止的思与念。将你比作什么才算恰当?一朵莲?可你说自己只是一棵小草,生于江南,长于江南。喜欢阳光,喜欢和风。天涯芳草啊,我寻你多少度春秋,又遭几多轮回?
屋外,花香透过窗帘,摇曳着晚风久久。满园的芳香存不住我的心,他早已生出翅膀,穿越千里,寻找一瓣兰香。夜风起舞,幻作琴瑟流水。你在一方,牵着我的期待的目光。我的眼神无论浑浊,或者清澈,你始终会如一晶莹的雨滴滋润我的心肠。我的脚步无论疲惫,或者激昂,你始终会如一叶清风,抚摸我的沧桑与天真。我的身躯无论委琐,或者挺拔,你始终会如一道阳光,照耀我的忧伤与骄傲。
淡淡的时光,洗尽多少儿女的情怀和娇憨。你是我不忘的一丝甜蜜微笑,藏于心间。人静夜深,时常抹于脸庞,或念及唇边。那时的你早已酣然入睡,而我却如此神志清爽。勾勒你的线条,临摹你的憨态。别笑! 别让我想入非非,别让我酒醒后柔情飘散。我无力吟唱悲伤的诗篇,我无力描绘喜悦的相见,我不忍焚烧相思的酸楚,我不忍再添思念的衷肠。
江山秀,流水青。我的胸口一直疼痛一种伤。你在近,我羞于开口。你在远,我伸手不及。往事若烟,笼罩我的半壁江山。你是一株紫色的藤蔓,缠绕着我的手,我的身,我的心,我的半生缘。我本不萎靡,我本不颓废。只是,幽幽的香火升起时,我仿佛不再是我,而你永远是你。你安静地坐在春色里,不用打扮便生几分清秀。我靠近,你模糊。我远离,你却分外清晰。你的铜镜,是否生出几处斑驳?你的细梳,是否涩了几根潮湿?为何,你的笑,总是如此轻?轻在我的梦里,轻在我的手里,轻在我的奔跑里,轻在我转身里,轻在我的叹息里,轻在我的盼望里。你就轻在我的笔墨里,害怕浪费了我的洛阳书纸。而我提笔时,如此重,铬下几百年的等待与牵肠挂肚。
漂泊的脚步何时休?我停歇的港口在哪里?你站于桥头,甩过来一根绳子,轻轻地说到:请君上兰舟,顺水东流。东有你流连的水湄,东有你不舍的云颠,东有你爱慕的烟雨,东有你寻觅的楼台,东有你踮足而过的青峰,东有你涉影而掠的湖光。东有晴日,晒干你的半截秋凉。
我望西山,白云挂枝,夕阳坠岭。我无须远行,只须将身心深埋枕函。日复一日,陪着我的孤独,陪着我的寂寞,陪着我年轻的飞扬,陪着我苍老的跳动。秋水涟涟,我书写八千行,折叠成一个字:安。
安身于此,安静如斯,安心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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