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忧草家园

 找回密码
 注册
查看: 8544|回复: 58
打印 上一主题 下一主题

[小说] 手术

   关闭 [复制链接]
跳转到指定楼层
楼主
发表于 2013-4-30 10:41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安生 于 2013-4-29 14:57 编辑

我躺在病床上,一边看着电视一边等待着手推床的到来。我已经换上了蓝色的带有白色条纹的手术服,手术服是从前面披在我身上,然后在背后用系带系紧,这让想起了厨房里的大妈。
我右边床位是一位右手大拇指被电锯削掉半截的中年木工。他身体精瘦,个子矮小,上身穿着一件天蓝色的卡其尼工作服,凌乱而又稀疏的头发头发紧贴着头皮,因为不方面的缘故,已经许多天没有洗,可以看到被油渍浸润的头皮屑如木匠做工时所散落的锯末。
可能是因为我们病床挨得近,也可能是我们都是这间病房里没有家人照顾的病人,所以我们之间的话就不免有些多。看到我就要去做手术,中年木工走到我的床前,用他那只完好无缺的左手拍了拍我的肩膀,微笑的对我说:“手术室里有两个护士挺不赖。”看着他那油腻腻的头发,我差点就没有笑出声音,我竟没有想到在我就要进手术室的时候他会和我说这样的话语。
“可是她们都带着口罩呀,这也能看得到?”我问。
“身材挺不错,胸也挺大。”
我没有答话,而是用沉默的眼睛盯着他看。木匠依旧微笑,左边眼角还挂着一小坨没有洗净的眼屎。木匠的这个样子让我想到了什么叫做猥琐,这样一想我还真发现了我面前的这位木匠果然有几分鼠相,我也就不自觉的微笑了起来。
我走下床,从另一个病人的床头柜上拿起电视遥控器,并把电视台打到中央五套。不出我的意料,五套果然播放着篮球比赛,是湖人对马刺。这时候我心里总是不免在想湖人会赢吧,但是我拿不准,因为湖人今年的一系列比赛让我失望,让他人失望,我只想湖人今年能在一系列季后赛里证明自己,虽然他们少了科比,少了一棵能在夏日太阳下遮蔽阳光的参天大树,但他们还是能证明自己。湖人毕竟是湖人。
“我今天下午就出院了。”木匠晃动着他那只被白纱布包着大拇指,走到我身边说。
“这是好事,”我说:“病好了当然要出院,难道还能在医院呆一辈子?”
“十几天就已经让人受够啦。”他说。
“我还要呆四天。我这个手术过后大概还要呆四天。”
这时候护士拉着手推床走了过来,并让我躺在手推床上。我正在津津有味的看着电视,我实在不想在这个时候去做手术。但护士还在催促着我,让我没有办法。
我躺在床上,向病房里望了一眼,看到木匠向我挥着手,说着再见之类的话,我也就无聊的向他挥着手,然后让自己平躺,让眼睛对着屋顶。护士用被子将我牢牢裹死,并用固定带将我固定好,我摇晃着头,向四周看着,觉得自己现在真像一只任人宰割的羔羊,还是一只受了伤的羔羊。在两名护士的推动下,手推车慢慢在走廊移动,走廊的屋顶在移动,然后是大厅。我抬起头,让眼睛微微斜着,我看到阳光顺着大厅墙上的玻璃扑面而来,如一朵盛开的花。我还想着等手术过后就走到这样的阳光里找一个地方好好坐一下,温暖温暖身心。当我再抬起头想看看那些更高处的阳光的时候,我左边的一个护士说话了,他让我不要乱动。这让我想到了自己在别人眼中只是一个病人,而且还是一个要去做手术的病人。我自己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但我的脑袋清晰,思想活跃。我只是左胳膊关节处的骨头断了一处,而且已经长好,现在只是去拔掉骨头里两根该死的钉子。我很想对那位让我不要乱动的护士说我只是想多看一眼阳光,因为现在的阳光的确很美,但我终究没有。我只是听着护士的话,老老实实的将头缩在被子里。我想即使我说了护士也一定不能理解,因为她们觉得这样的阳光每天都有。
手推床依旧在沉默中前进,手推床的轮子与地面摩擦,发出吱吱的声音。然后是水泥墙壁遮蔽阳光。
手推床被推进电梯,然后是电梯门的合闭,接着是下坠。电梯里的人依旧沉默不语,我看到其中一个护士在玩手机。我闭上了眼睛,在黑暗里让思维跳跃。大概也就那么十几秒钟,电梯在三层楼停住了,然后是电梯开门的声音。我睁开眼睛,手推床被推进了三楼的大厅。那种明媚的阳光透过窗户在我的脸上一闪而过,我分明感觉到了一只带着些许温度的闪烁母性光辉的手。我被穿着墨绿色护士服和护士帽的护士推进了另一扇门。然后是长长的走道,各种手术室,然后又是门,接着是门的关闭。
我被转移到了手术台上,上身手术服被脱了下来。护士让我躺着,并在我身上盖了一条薄薄的棉被。手术台上面两只巨大的聚光灯的其中一个亮了起来,白白的光芒刺得我好一会儿才睁开眼睛。我的身体如一根木头被固定在了手术台上,然后右边完全没有任何问题的手打上了点滴。两位同样穿着墨绿色手术服的医生走了进来,我认识其中的一个是我的主治医生,另一个我完全没有见过的带着黑边框眼镜的医生把我的左手举了起来,他用左手指在我受伤的现在还有两根钢钉的关节上摸了摸,说:“这个手术好做,都是骨头。”我的主治医生没有说话,他只是坐在一边的不知道盛放什么的箱子上等待手术前工作的结束。我在想着这位医生所说的好做与骨头是什么意思,大概是指我并不需要在手术台上躺上许多时间,或者是指等一下做手术的时侯我的胳膊不需要被刀子捅的更深?这样一想我的心里就舒畅了许多,我想这也是做瘦人的好处。
护士问我上一次手术的时候在哪儿打的麻醉针,我想了想,隐约觉得是脖子,我实在不确定,但我还是把脖子靠左的地方指给她看,她用带着皮手套的手摸了摸我的脖子。这一下子让我想到了在进手术室前木匠与我说的话,于是我就睁着两只直直的眼睛盯着护士的胸看,可是我看了好一会儿,也没有看到这位护士被护士服包裹着的胸大在哪个地方,到是护士的眼睛又大又亮,像极了大号的纯净的玻璃球。我想也许这位护士不是木匠所说的那位护士,这样一想我就把目光移开了,只盯着护士那专注的大眼睛。
我的主治医生走了过来,护士和他商量着我该麻醉的地方。在这中间我问了护士是半身麻醉还是全身麻醉,护士对我说只麻醉左胳膊。我又问那我岂不是能够看到自己手术的全过程。护士说不会的,她会用一块布蒙住我的眼睛。但是我很想看到手术时自己左胳膊被手术刀划开的样子,这个想法一直琢磨着我,我就向护士提出了这样的要求,但是护士很干脆的拒绝了。她的理由很简单,她说那样会影响到医生的手术。我一想也是,假如因为我的原因而让一个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留在我的胳膊里那就太可怕了。
经过讨论,他们最后确定给我打麻醉针的地方在我左咯吱窝。我只好让自己的左咯吱窝面对护士。但是护士拿在手里的不是麻醉针而是一把狭窄的在灯光下闪烁白光的刀,这让我很不理解。但护士的做法很快让我释然了,因为要在咯吱窝麻醉,而需要麻醉的神经又不好捕捉,所以只好把我咯吱窝的毛刮了,这让我觉得很不是滋味,又没有其他办法。我只好眼睁睁的看着刀刃滑过我咯吱窝褶皱的皮肉,让刀尖的凉意通过表皮神经串入我的脑海。
护士对我的配合很满意,她夸奖了我几句,这让我觉得自己是一个没有长大的孩子,这让我很愤怒,但随后又想,在护士的眼中大概所有的病人都是孩子,这么一琢磨,我又释然了。
护士开始给我麻醉。我把自己的左胳膊举起来,一个护士扶着我的手,另一个护士拿着麻醉针在我的咯吱窝里倒腾了好长时间,她一会儿让我想笑,一会儿又让我想哭,因为她有时弄的我痒的难受,就在我快忍不住的时候又一针扎了下去可是没有扎对地方,不得不重新扎,这真的让我很痛。这让我不得不想这位护士是不是靠关系进来的。
终于在那位戴着黑边框眼睛的医生的帮助下麻醉剂被成功的植入了我的身体,具体来说是左胳膊的神经。大概过了一分钟,护士开始问我左胳膊有没有什么感觉,我想了想,感觉了一下,觉得自己的左手指尖有些麻,我就把我的想法告诉了护士。护士点了点头,又过了大概有那么一分钟,她开始用针扎我左胳膊的各个地方,包括手背与手指头,有的时候在某些地方扎的我很痛,有的时候又没有什么感觉。我觉得指尖慢慢的丧失了对左胳膊的控制力,我的手渐渐的没有了力气,甚至连握紧拳头都没有办法做到。这让我想到和我的左肩膀连在一起的不是我的胳膊,而是一截木头,一截已经腐朽的又干又硬的木头。但是护士和医生对这样的结果很满意,我也应该感到满意。
我的眼睛被蒙上了,还用了不止一层布,我看着蒙在我脸上的带有白色条纹的布条。我觉得这块布肯定是哪位死去之人用过的床单,或者干脆本来就是一条裹尸布。这个想法一进入我的脑海我就扒不开啦,我总是在想着,心里很害怕,我又毫无办法,我只好闭着眼睛不去看,我让眼前处在一片黑暗里.
我的左胳膊被摆动着,我没有任何感觉。现在这只是一只与我毫无关系的胳膊,一只生了病的胳膊。我只是在安静中等待着,让思维跳跃,感觉自己是被蒙在一块裹尸布里。
我知道我那只暂时不属于我的胳膊被一把又快又明亮的刀子划开了,应该在流血,这是这只胳膊生病的代价。
但是我还是很想看,有一种冲动要把盖住我脸颊的这块布掀开。我又想到了古时候结婚时女子头上的红头盖,我想我现在的心情就如那时已经走入闺房的男子一样。我在心里琢磨着,焦急着,迫不及待着。
我抬起了头,想通过缝隙看看外面的情况。缝隙太小,我什么也没有看到。医生大概猜到了我的动作,他让我不要乱动,我就不敢动了。在医院里,医生的话总是对的。
我的胳膊被一个人架了起来,我感觉到医生正在用什么东西拔我骨头里的一根钉子,我猜的没有错,他们正在拔,就像在一根木头或一面木门上拔钉子一般。我感觉我的胳膊被两只有力的手紧紧地抓住,另一个人正在用什么东西拔钉子。我感觉到了拔钉子的人儿的手上的力度,然后是两根钉子中的一根被成功拔出。然后是第二根钉子,这下子医生遇到了麻烦啦。因为这跟钉子扎的太紧了,用医生的话说完全与骨头长在了一起。这让医生十分不好办。
“把口子划大一些。”其中的一个医生说。这位医生的话让我想到了感情他们在划玻璃,而不是一条连着生命的胳膊。我没有吱声,划大就划大吧,总会能合上的。再说,我闭嘴肯定是一个明智的选择,因为医院里的医生对病人来说是绝对的上帝。但是口子划大了并没有达到想要的结果,钉子还是没被取出来。医生还在折腾着想要这只胳膊或这截木头里的钉子赶快出来。就这样过了有十分钟。一个医生说:“不行,我累的都满头是汗了,还没有取出来,甘婷,你去拿一把大一点的钳子过来。”我想甘婷大概是其中一个护士的名字,我就想知道这个护士长的到底怎么样,但是我很快反应过来:感情他们真把我的胳膊当成木头了。难道当时他们就是用锤子把这根钉子削进去的?我只能在心里悲哀的感叹着。我可不能提出什么反对意见,那样如果他们撒手不管了我可怎么办呀。
我的胳膊在动,我能感觉到医生在这根钉子上所花的力气。当力达到一定程度的时候,我感觉到钉子慢慢的离开了我的身体。之后我的这只胳膊就又没有什么感觉了。过了一会儿,蒙在我脸上的布也被取了下来,通过刺眼的灯光,我看到了左胳膊上已经被纱布包裹上的伤口。我还是没有恢复对左胳膊的控制力。
“结束了?”我问医生。
“结束了。”医生说。
“没有出现什么问题?”
“没有,哪能呢。我们可是专业的。”
“哦,”我说:“也就是说我的胳膊还能恢复到以前的样子?”
“我想不大可能,”医生说:“你知道,损坏的东西再修好虽然还能使用但总没有以前好用。”
“这到对。”我说。

评分

参与人数 3草币 +230 收起 理由
格洛菲 + 100 赞一个!
梦晗 + 70 赞一个!
色书生 + 60 分分送上,字太小了,呵呵

查看全部评分

沙发
发表于 2013-4-30 10:51 | 只看该作者
安生兄,能不能把字加大点,看起来,有点吃力!

问兄节日好!
板凳
 楼主| 发表于 2013-4-30 10:58 | 只看该作者
色书生 发表于 2013-4-29 14:51 []static/image/common/back.gif
安生兄,能不能把字加大点,看起来,有点吃力!

问兄节日好!

那么大作什么,又不是老花眼
地板
发表于 2013-4-30 11:22 | 只看该作者
安生哥哥滴文笔总是如此犀利,一个手术,在哥哥笔尖却幻化出如此文笔。佩服一个
4
 楼主| 发表于 2013-4-30 12:02 | 只看该作者
梦晗 发表于 2013-4-29 15:22 []static/image/common/back.gif
安生哥哥滴文笔总是如此犀利,一个手术,在哥哥笔尖却幻化出如此文笔。佩服一个

不是说低调了么
5
发表于 2013-4-30 12:33 | 只看该作者
安生 发表于 2013-4-30 12:02 []static/image/common/back.gif
不是说低调了么

破哥,夸嫩还带介么折腾银滴,罚嫩回头再动一次手术7.。、、、{:57:}
6
 楼主| 发表于 2013-4-30 12:46 | 只看该作者
梦晗 发表于 2013-4-29 16:33 []static/image/common/back.gif
破哥,夸嫩还带介么折腾银滴,罚嫩回头再动一次手术7.。、、、

有这么狠。。。。。
7
发表于 2013-4-30 14:32 | 只看该作者
手术进行的到底如何我不知道,但是小说的描写却很到位。
8
 楼主| 发表于 2013-4-30 14:56 | 只看该作者
倚栏听雨声 发表于 2013-4-29 18:32 []static/image/common/back.gif
手术进行的到底如何我不知道,但是小说的描写却很到位。

别的地方不知道,这个大致过程估计没有什么偏差
9
发表于 2013-4-30 15:28 | 只看该作者
安生 发表于 2013-4-30 12:46 []static/image/common/back.gif
有这么狠。。。。。

{:57:}哥啊,难道嫩忘了,嫩妹子是妖。。。。谁让嫩老欺负银了。。。
您需要登录后才可以回帖 登录 | 注册

本版积分规则

辽公网安备 21010502000089号|手机版|Archiver|忘忧草家园 ( 辽ICP备14007463号

GMT+8, 2024-5-6 09:23

Powered by Discuz! X3.2

© 2001-2013 Comsenz Inc.

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