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忧草家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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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南山石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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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金瓶梅》改编为现代普通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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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5-23 13:28 | 只看该作者
第六回 何九受贿瞒天 王婆帮闲遇雨

词曰:↓
别后谁知珠分玉剖。忘海誓山盟天共久,偶恋着山鸡,辄弃鸾俦。从此箫郎泪暗流,过秦楼几空回首。纵新人胜旧,也应须一别,洒泪登舟。

却说西门庆离开以后,这时天已经大亮,王婆拿银子买了棺材冥器,又买一些香烛纸钱之类的物品,回来后就在武大郎的灵前点起一盏随身灯。邻舍街坊都纷纷到武大郎的家里看望,潘金莲虚掩着粉脸假装哭泣不止。

众街坊问道:“大郎得了什么病,怎么突然死了?”

潘金莲答道:“因得了胸口疼的病,没有想到病情一天比一天重,看了医生也不能够治好。不幸昨夜三更时就走了,我的命怎么那么苦啊!”说完,又哽哽咽咽地假哭起来。众邻舍明知道武大郎死的不明不白,不好再继续问下去。众人都纷纷劝道:“人死不能复生,活的人还要继续。太太节哀顺变,天气这么热,尽快办理后事吧。”潘金莲只好假情假意地谢了左舍右邻。

众人各自散去离开。王婆让人抬了一口棺材进来,去请仵作行头何九。入殓用的物品都买了,和家里办理后事的物件也都一起买了。就请了报恩寺的两个和尚,晚间伴灵拜忏。

且说何九到巳牌时分(9-11点左右),慢慢的走来,到紫石街巷口,迎面见到西门庆。
西门庆叫道:“老九,你这是要去哪儿?”

何九答道:“我去前面殓那个卖炊饼的武大郎尸首。”

西门庆故作惊讶道:“怎么?武大郎死了?(编译者添加)好好的怎么就死呢?”西门庆说完又略想了想,就上前拉住何九说:“且跟我进一步说话。”同时示意何九跟着他走。

何九跟着西门庆,来到转角头一个小酒店里,坐在一个包厢里。。西门庆轻声地说:“老九,请坐。”

何九神情不安地立在一旁,唯唯诺诺看着西门庆(编译者添加)说:“不敢,不敢,大官人请!”

西门庆一脸城府地说道:“老九,你太见外?坐,坐,请坐。”

二人相互让了一会儿,二人同时坐下。
西门庆扭头吩咐酒保:“取一瓶好酒来。”

酒保点点头,转身离开,一会儿酒保过来,一边铺下一桌菜蔬果品好酒,一边烫酒。何九看着西门庆,心中疑团重重,便说道:“西门大官人今日请我喝酒,不知大官人出于何意?”

西门庆也不搭话,只管往何九的盏里倒酒,何九更是疑心重重,他首先想到的是武大郎家里发生的事情,西门庆一定是冲着这件事来的。于是,何九沉默不语地看着盏里的酒。

两个人喝得差不多时,西门庆在袖子里摸出一锭雪花银子,放在面前说道:“老九,一点薄礼,不成敬意,以后另有酬谢。”何九急忙伸出双手摆动道:“我无功不受碌,不敢,不敢!若是大官人吩咐,我何九岂敢推辞。”

西门庆道:“老九,你就不要见外了,请收下。”

何九见再三推不开,只好强作一副笑脸道。“大官人,不妨说说,只要我何九能办得到的。”

西门庆一拍桌子,得意地笑道,“其实,也没啥事。你挣的是一些辛苦钱。现如今你给武大殓尸,凡百事讲的周全,哪能一床锦被一盖就草草地过去了。”

何九内心松了一口,故作镇定地说:“我当什么事呢!这些小事,我本份内的,怎敢受大官人的银两?”

西门庆将脸色一沉,说道:“你若不接,就是推脱了,你是看不起我了?

何九一直害怕惧西门庆,知道他跟官府人有来往,只好收下银子,二人又喝了几杯酒,西门庆招手叫呼酒保过来:“记帐,这酒钱,明日到我铺子去支。”

二人下了楼,何九心事重重,他心里算着着如何应对西门庆,西门庆一边暗示何九,一边出了店门。

临时前,西门庆目光严厉地看着何九道:“老九,记住了,此事不可泄漏。改日另有补报。”

何九点点头,表示一定照办。

西门庆说完,便大摇大摆地离开了酒楼。

何九接了西门庆的银子,自在心里思量着,心想道:“西门庆给银子,这其中缘故不有问了。只是我拿了这银子,恐怕武二回到家肯定要追查这件事情,我先留着,以后做个证据。”何九又想道:“这两天倒是手头紧,正要用得上,到时候再说吧。”于是拿着银子一直到武大郎的门口。只见那几个殡葬工正在门口忙着。

王婆等着不烦烦了。

何九一到,王婆便冲着几个殡葬工发气道:“武大是什么病死的?”

殡葬工回道:“听说是得心脏病死的。”

何九一进门,他揭起帘子进来。王婆接着问殡葬工,“等那么久,阴阳师也来了半天,怎么老九你这时候才来?”

何九朝屋里打量了一下,便道:“路上处理一些小事,来迟了一步。”

潘金穿着一件素淡衣服,白布把头发束缚起来,从里面一路假哭出来。

何九见了,便说道:“太太不要伤心,大郎已归天了。”潘金莲虚掩着泪眼道:“我命好苦啊!我夫得了心脏病,几天时候就走了。丢下我一个人,我怎么那么苦啊!”

何九上上下下看着潘金莲的那副模样,心里暗想道:“我听人说起过武大郎的老婆,却从未见过人,今见到了,果然不同一般人。原来武大郎讨得这个老婆一直放在家里。人生得很漂亮,怪不得西门庆舍得出十两银子!”

何九一边走向灵前,一边看武大的尸首。阴阳师念完经文后,揭起千秋幡,扯开白绢,何九走近定睛一看,只见武大郎的手指甲是青色的,嘴唇发紫,脸色发黄,眼睛都向外突出来,一看就知道是中毒死的。

这时候,旁边那两个殡葬工说:“怎么脸也是紫色的,口唇上有牙痕,口中出血?”

何九瞪了那人一眼道。“不要胡说!这两天天气十分炎热,尸身变化是正常的!”于是,何九做个样子给尸身做了入殓,要殡葬工装入棺材内,盖上棺盖板,用长命钉钉死。

王婆在一旁极力帮衬,同时拿出一吊钱给何九,打发众殡葬工们离开后,何九就问王婆:“几时出殡?”

王婆道:“武太太说只要三天便可出殡,在城外火化。”

何九也随即起身离开。




32#
 楼主| 发表于 2025-5-23 13:30 | 只看该作者
当天夜里,潘金莲摆酒请人,第二天请四个僧人念经。

第三天早上五更时分,众殡葬工都来抬棺材,也有几个邻舍街坊,吊孝相送。

潘金莲穿着孝服,坐在一乘轿子里,一路上假装哭泣。来到城外的火化场上,便教人举火烧化棺材。不一会儿被烧得干干净净,把骨灰撒在池子里,原来办理后事所用的花费,一切都是西门庆出的。

潘金莲回到家中,楼上设个灵牌,上面写着“亡夫武大郎之灵”。灵床前点了一盏琉璃灯,里面贴着一些经幡钱纸、金银锭之类东西。那天却和西门庆鬼混在一起,打发王婆回家后,二人在楼上任意纵横取乐,不亚于先前在王婆家的茶房里,疯狂地干起偷鸡盗狗的见不得人的事。如今武大郎已死,家中无人,两个男女肆意疯狂地享受着鱼水之欢。刚开始西门庆还担心邻舍的口舌议论,起先是到王婆那边坐一会儿,最后带着仆人从潘金莲的家后门而入。自从和潘金莲情沾意密后,经常三五夜不回去,把他自家中的大小事情弄得七颠八倒,简直糟糕透顶了。

正是,色胆如天不自由,情深意密两绸缪。贪欢不管生和死,溺爱谁将身体修。只为恩深情郁郁,多因爱阔恨悠悠。要将吴越冤仇解,地老天荒难歇休。

光阴迅速,日月如梭,西门庆同潘金莲鬼混将有两月多月。

一天,接近端午节,但见:绿杨袅袅垂丝碧,海榴点点胭脂赤。微微风动幔,飒飒凉侵扇。处处过端阳,家家共举觞。

那一天,西门庆从岳庙回来,到王婆茶坊里坐。王婆连忙备好一盏茶,问西门庆:“大官人,你这是从哪儿来呀?怎么也不过去看看她?”

西门庆道:“工今天到庙上走走。这不正是过节嘛,我不是正好来看看她。”

王婆笑道:“今天她娘在这里,怕是现在还未离开。等会我过去看看,一会儿再回复你。”

王婆走到潘金莲家的后门,只见潘金莲正陪着她母亲在房里喝酒,见到王婆进来,连忙起身让坐。

潘金莲笑道:“干娘来得正好,陪我娘喝一盏,到以后养个好娃娃!”

王婆尴尬地笑道:“我一个孤家寡人,你这是在笑话我啊?你年轻,正好呢!”

潘金莲道:“常言说得好,小花不结老花儿结。”

王婆有些不高兴地地看着潘金莲的母亲道:“你看,你看,你这个女儿,用这样的说话伤我,说我是老花子。到以后有用得着我老花子哩!”

潘金莲的母亲道:“她从小就是这样快言快嘴的,干娘不要和她一般见识。”

王婆转怒为喜:“你家这姑娘,好伶好俐哟,以后啊,能娶她是好福气。”

潘金莲的母亲急忙说道:“干娘既然有意做媒,那以后得仰仗干娘多多照应!”

于是,摆下杯筷,潘金莲在王婆面前斟酒。王婆一连陪着潘金莲母女俩人喝了几杯酒,喝得满脸红红的,又怕西门庆在那边等久,急忙使出一个眼色潘金莲,便起身告辞回家。

潘金莲知道西门庆就要来了,于是极力撺掇她母亲起身离开。将房中收拾干净,烧些能散香的东西,把她母亲吃剩下的残馔撒去,从新另安排一席酒菜佳肴为西门庆预备着。

西门庆从后门进来,潘金莲紧接着来到房中,向着西门庆行了一个礼坐下来。

原来潘金莲自从武大郎死后,怎么可能带孝!她把武大郎的灵牌丢到一边,用一张白纸蒙着,祭莫用的残羹剩饭也懒得理会它。每天只顾浓妆艳抹,穿不同颜色的衣服,打扮得娇里妖气的。因见西门庆两天不来,就开始张嘴骂起来:“负心的家伙,怎么就丢下我,又到哪家去寻新欢了?把我甩了,不理不采。”

西门庆并不生气,笑道:“这两天我有些事,今天我到庙上去,替你买了一些首饰珠翠和衣服。”

潘金莲听了,顿时眉开眼笑起来,她满心欢喜。

西门庆叫仆人玳安进来,从毡包内一件件地把东西取出展给潘金莲看。潘金莲这才拜谢收下。

潘金莲平时对武大郎的小女儿迎儿,不是打就是骂,迎儿害怕潘金莲,潘金莲要她端茶给西门庆喝,也毫无避讳她。潘金莲安放好桌子,开始陪西门庆喝茶。

西门庆说:“你不要费心费神了,我已把银子给干娘,让她去买东西。大过节的,正想要和你坐一坐。”

潘金莲一脸妩媚的样子道:“这是之前待我娘的,我省下这桌菜儿。等到干娘买来,怕是要耽搁一会,不如咱先吃着。”

潘金莲陪着西门庆,二人脸贴着脸,腿相互压在一起,勾肩搭背地搂在一起饮酒作乐。

再说王婆提着一个竹篮,走到街上去打酒买肉。那时正值五月初旬天气,大雨正当时。只见红日当天,忽被黑云遮掩,接着倾盆大雨劈头盖脸地落下。

但见,乌云生四野,黑雾锁长空。刷刺刺漫空障日飞来,一点点击得芭蕉声碎。狂风相助,侵天老桧掀翻;霹雳交加,泰华高乔震动。洗炎驱暑,润泽田苗。正是,江淮河济添新水,翠竹红榴洗濯清。

王婆打了一瓶酒,买了一篮菜蔬果品之类的东西,在街上遇见这大雨,慌忙躲到一户人家的房檐下,她用手帕裹着头,全身上下的衣服都被淋湿了。

等了一会儿。那雨小了一些,便大步云飞地往家赶。她一进门,把酒肉放在厨房,便走进房,看到潘金莲和西门庆正在饮酒,便笑嘻嘻道:“大官人和太太好兴致!你看我全身上下衣服都淋湿透了,以后大官人得负责!”西门庆笑道:“你这老婆子,就是个赖精。”王婆嘻嘻笑道:“我可不是赖精,大官怎么也得赔我一匹大海青。”潘金莲见王婆的话有些扫兴,便张口打了个圆场道:“干娘,你先喝一盏热酒。”

王婆陪着二人连喝了三杯,说道:“我得往厨烘衣裳。”

她走到厨房,把衣服烘干,把鸡鹅嗄饭切她,包括果品之类东西都用盘碟盛好,都一摆在厨房中,先是端上烫好的酒。西门庆与潘金莲重新倒上美酒,二人交杯叠腿地对饮着。

西门庆在饮酒之时,看见墙壁上挂着一把琵琶,便道:“早听说你弹得一手好琵琶,今个儿弹个曲儿陪我解酒。”

潘金莲笑道:“我自幼粗学一两句,弹得不好,你不要笑我。”

西门庆起身取下琵琶,将潘金莲楼在自己的怀里,看着她把琵琶放在膝上,轻舒玉笋,款弄冰弦,慢慢弹着,低声唱道。冠儿不带懒梳妆,髻挽青丝云鬓光,金钗斜插在乌云上。唤梅香,开笼箱,穿一套素编衣裳,打扮的是西施模样。出绣房,梅香,你与我卷起帘儿,烧一炷儿夜香。

西门庆听了,高兴得手舞足蹈,他一把搂住潘金莲粉嫩的脖子,就亲起嘴来,不时地夸道:“没想到你这么聪明!我在大小戏院里见到的,也没你弹唱得好!”

潘金莲笑道:“蒙官人抬举,我今日与你百依百顺,是不是过了今日你就忘记了。”

西门庆一边捧着潘金莲的脸腮,一边说:“怎么可能呢!”

于是,两个人相互调情起来。不一会儿,西门庆又脱下潘金莲的一只绣花鞋,托在手中,在鞋里放上一只小杯酒,用托着酒杯的鞋玩起乐子来。潘金莲说:“你不要笑我的小脚儿。”

不一会儿,二人喝得酒意正浓,就掩闭了房门,解衣上床玩耍。

王婆把大门顶着,和迎儿在厨房中坐着。二人在房内颠鸾倒凤,似水如鱼。

那潘金莲是个枕边风月的老手,比娼妓还油滑,百般奉承讨好西门庆。西门庆也施逞他风花雪月的玩技。两个女貌郎才,都在妙龄之际。

寂静兰房簟枕凉,佳人才子意何长。方才枕上浇红烛,忽又偷来火隔墙。粉蝶探香花萼颤,蜻蜓戏水往来狂。

情浓乐极犹余兴,珍重檀郎莫相忘。

当日西门庆在潘金莲家里盘桓至晚上,准备回家,留了几两散碎的银子给潘金莲做盘缠。潘金莲再三挽留不住。西门庆带上眼罩,出门离开了。潘金莲这才下了帘子,关上大门,又和王婆喝了一会儿酒,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正是:倚门相送刘郎去,烟水桃花去路迷。
33#
发表于 2025-5-25 09:19 | 只看该作者
辛苦啦
34#
 楼主| 发表于 2025-5-25 09:48 | 只看该作者
第七回 薛媒婆说娶孟三儿 杨姑娘气骂张四舅

诗曰:
我做媒人实自能,全凭两腿走殷勤。唇枪惯把鳏男配,舌剑能调烈女心。利市花常头上带,喜筵饼锭袖中撑。只有一件不堪处,半是成人半败人。

话说有一个卖鲜花的薛嫂儿,西门庆经常跟她买花。

这一天,薛嫂儿提着一箱鲜花儿,在一路寻找西门庆,却找不着他。她见到了西门庆的贴身仆人玳安儿,于是便问:“你知道大官人在哪里吗?”玳安回道:“我家老爷正在铺子里和傅二叔算帐。”

原来西门庆家是开生药铺的,有一个店铺的主管姓傅,名铭,字自新,在家中排行第二,因此都称呼他为傅二叔.
这薛嫂听了,就径直走到西门庆的生药铺子的门口,她一开掀开门帘子,只见西门庆正与主管算帐,便向着他点点头儿,示意西门庆出来。

西门庆见是薛嫂儿,连忙撇下主管走出店铺,两人来到一个僻静处。

西门庆问:“什么事?说吧。”

薛嫂道:"我今儿来有一件亲事对大官人说,保证你老人家中意,就当补替三太太的位置,怎么样?”

西门庆问:"你先说这门亲是哪一家的?”

薛嫂回道:"这位太太,说起来你老人家也知道,就是南门外贩布的杨家正头太太。她手里可是真的有钱。单说南京拔步床就有两张。四季衣服,实在太多太多了,少说有个四五只箱子。金镯银钏更不用说了,手里现银子也有上千两,上等的三梭布也有三二百筒。没想到她家男人去贩布,死在外边。她守寡一年多,身边又没有子女,只有一个小叔子,才十岁。青春年少,守着他做什么!她家有一个嫡亲的姑妈,是主张她再嫁人。这太太今年二十五六岁左右,身材高挑,一表人才,打扮起来十分漂亮。风流俊俏,百伶百俐,当家立纪、针指女工、双陆棋子不用说,样样精通。不瞒大官人说,她娘家姓孟,就住在臭水巷。又能弹一手好月琴,大官人若是见了,肯定一见钟情。”

西门庆听说那个女人会弹月琴,便开始满心欢喜地记在心上,于是就问薛嫂儿:“既然有这样的,几时安排去见面?”

薛嫂道:“见面一事倒不要过于着急。我先和你老人家商量一下:如今他家的一大家子,只是她的姑妈最有说话权。张四虽是她娘家的小舅,山核桃一一差着一槅哩。这婆子原嫁给了北边半边街的孙歪头,住在徐公公房子里。孙歪头死了,这孙婆子守寡三四十年了,钱财也都花光了,现在只能依靠侄男侄女来养活她。大官人只要搞通她。这孙婆子爱的是钱财,自己的侄儿媳妇有多少东西,她很清楚,侄儿媳将来嫁给什么人家,她才不管呢,只要多给一些钱,她就同意。大官人家里有的是那嚣段子,拿一段,买上一担礼物,明日就可以去见她,再答应给她几两银子,保准她能同意。如果旁边有人说闲话,这婆子一站出来,谁敢拿她怎么样!”这薛嫂儿的一席话,可把西门庆乐坏了,他恨不得马上就将那个女人带回家。

正是:
媒妁殷勤说始终,孟姬爱嫁富家翁。有缘千里能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

西门庆当日就与薛嫂商量好了,明日就是好日子,就准备买上礼品到她姑姑家去。

薛嫂说完话,提着花厢儿离开。

西门庆进来和傅伙计续继算帐。这一晚上的事就不再多说了。

到了第二日,西门庆一早起来,选了一些衣帽,穿戴得整整齐齐的,再拿了一段尺头,买了四盘羹果,装做一盒担,叫人抬着出发了。薛嫂在前头领路,西门庆骑着一头驴,仆人跟随在后面,径直来到杨姑姑家门口。

薛嫂先进去要让去通报她的姑妈,说道:“附近有一个财主,要和你家太太说亲。我说这一家姑奶奶最有说话权,要见一个面,先见过你老人家,讲了话,然后才敢去相亲。今日就要将小媳妇带回去,现在门口等候着。”

那孙老太一听,便道:“阿呀,保山,你怎么不事先来说一声!"

于是,一边吩咐丫鬟备下好茶,一边说道:“里面请。”

这薛嫂在一旁极力搓合,她先是让人将一担担礼物抬进去放下,又要人将礼物都取出来,再要人将空盒挑担出去,最后就请西门庆进来相见。

只见西门庆头戴缠综大帽,见到孙老太一口一声地叫道:“晚生拜见姑妈,请姑妈收下晚生备下的一点薄礼。”

二人相互谦让了半天,孙老太受了半礼。分宾主坐下,薛嫂在一旁坐下。

孙老太问:“大官人贵姓?”

薛嫂则在一旁插话道:“这就是我说的咱清河县数一数二的财主,西门大官人。在县里开了一个个大生药铺,家中钱过北斗,米烂陈仓,现在缺一个当家立纪的太太。听得你们家的太太子要嫁人,特来请见姑奶奶说这门亲事。”


孙婆子道:“官人要娶我侄儿媳妇,你自己来就是了,何必费那么麻烦,而且又买这么礼物来,我担待不起,受之有愧。”

西门庆笑道:“初次与姑妈见面,一份小礼物,不成敬意。”

那孙老太一边拜了两拜谢过西门庆后,就收下礼物,让人端茶上来。

众人喝完茶,孙老太开口道:“有些话,不知老身当讲不当讲。我侄儿在时,挣了一分钱财,不幸先死了,如今都落在她手里,少说有上千两银子的东西。她将来在官人家里去做小做大,我管不着,只要给我侄儿念上一个好经。老身怎么说也是他的亲姑姑,又不隔代亲,就当是给留我一个养老送终的交代吧,也不曾要了你家的。我今儿是撕破了这张老脸了,和张四那老狗闹翻了,我今替你两个做主。娶过门时,遇生辰时节,官人放她来过来走走,就认我这门穷亲戚,也不会对让你变穷的。”

西门庆笑道:“你老人家大可放心,你所说的话,我都知道。只要你老人拿定一个主意,不要说一个棺材本,就是十个,小人也出得起。”说着,便叫仆人拿拜匣进来,取出六锭三十两雪花官银,放在孙老太面前,说道:“这个不成敬意,先给你老人家买盏茶喝,到以后娶过门时,还给你七十两银子、两匹缎子,做为你老人家送终的。其四时八节,随意上门行走,不必担心这些。”

这孙老太的黑眼珠见到了那二三十两白晃晃的官银,立马满面堆笑,并说道:“官人在上,不是老身意小,自古先断后不乱。”

薛嫂在一旁插嘴道:“你老人家太多心,哪这么多的计较!这大官人可不是一般人,只要你愿意认这一门亲戚。你老人家有所不知,如今大官人与知县知府相公都是有来往的,县中是无人不知。你老人家能吃他多少?”薛嫂的一席话说的让孙老太激动得屁滚尿流式的感激涕零。

众人喝了两道茶,西门庆便要起身离开,孙老太挽留不住。

薛嫂道:“今日既见了姑奶奶,将来好到安排见一个面吧。”

孙老太道:“我家侄儿媳妇不用大官人顾虑,保山,你就说是我说的,不嫁这样人家,要嫁什么的人家!”

西门庆作辞起身。孙老太道:“老身不知大官人光临寒舍,有失远迎,请官人见谅。”说完,拄着拐棍要送客人出门。送了两步,西门庆就让她回去了。

薛嫂等到西门庆上了马,于是说道:"我先前说的有道理吧?你老人家先回去吧,我还要在这里和她说几句话。明日必须早一些过去。”

西门庆便拿出一两银子,给薛嫂做为驴子的行脚费。薛嫂接了,西门庆便骑上马回到自家里。薛嫂还留在杨姑娘家里说话饮酒,一直到了日落才回家。

闲话少说。到第二天,西门庆打扮了一番,衣帽整齐地骑着一匹大白马,玳安、平安两个仆人跟随着他后面,薛嫂儿骑着一头驴,出了县城南门来到城外。

不一会儿,到了杨家门口。只见前方是一个座南朝北的一座门楼,都是青砖彻起的城墙。薛嫂请西门庆下了马,众人一同进去。里面仪门照墙,竹篱光影照壁,院内摆设好多个造型各异的盆景,台基上是一行靛青色的瓦缸,两条布凳。薛嫂推开朱红槅扇,只见内有三间迎客的座位,上下的桌椅十分华丽,门帘布置的相当奢华。薛嫂请西门庆坐下,她自己则是一边向着里边走去。片刻又从里面走出来,她凑在西门庆耳边低声地说:“太太梳妆未完,烦请你老人家坐一会儿。”

只见一个男仆人端着一盏福仁泡茶过来,请西门庆喝茶。这薛嫂一边指手画脚地对西门庆说:"这家中除那个姑妈,只有这位太太有说话权的。虽然她还有一个小叔子,但年纪还小,不懂什么事。当初她男人死之前还在铺子里,一天不算银子,就拿铜钱来说,怎么的也卖得两大(竹波)箩。加上毛青鞋面布,每一次跟他买,一定要三分一尺。一天常有二三十个染布工人要吃饭,都是这位太太去打理。她手下有两个女仆,一个男仆。女仆中大的才十五岁,叫兰香。女仆人中的那个小的名叫小鸾,才十二岁。到以后过了门,俩人都会跟着她。我替你老人家说成了这门亲事,就指望能有点钱典两间房儿住哩。”

西门庆听了,笑道:“这不要紧。”

薛嫂道:“你老人家去年买春梅,答应给我几匹大布,到现在也没有给。到以后算在一起吧。”

二人正说着话,只见安排一个女仆人来叫薛嫂。不一会儿,只听到环佩叮咚的响声,一股清香气味飘了出来,薛嫂急忙掀开门帘子,只见一个女人从里面出来。西门庆张眼仔细打量着那个女人,但见:月画烟描,粉妆玉琢。俊庞儿不肥不瘦,俏身材难减难增。素额逗几点微麻,天然美丽;缃裙露一双小脚,周正堪怜。行过处花香细生,坐下时淹然百媚。
此时的西门庆是心花怒放,兴奋的不得了。

女人走到堂下,面对厅堂里的人都行了一个礼,接着就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西门庆目不转睛看了一会儿,女人有些羞色地将头低下。

西门庆开口说:“我妻子走了很久了,想娶一个太太回去管理家事,不知你意下如何?”

女人偷眼看了看西门庆,只见西门庆风流风倜傥,顿时心中十分快意,于是转过脸来,问薛婆:“官人多大年纪?太太走了有多久了?”

未等薛婆开口,西门庆抢先回道:“小人虚岁二十八岁,不幸爱妻走了有一年多。冒昧地问一下,太太芳龄多少?”

女人回道:“我今年三十岁。”

西门庆有一些惊诧地说:“原来还大我两岁。”

薛嫂在一旁急忙插口道:“妻大二,黄金日日长。妻大三,黄金积如山。”

薛嫂正说着,只见年龄最小的那个女仆人端出三盏蜜饯金橙子茶。女人起身,先端起头一盏茶,用纤细的手轻轻地抹去盏边的水渍,随后递给西门庆,同时向西门庆行了一个礼。


薛嫂见女人立起身,就趁机将她的裙子轻轻地掀起来,只见露出一对三寸尖尖趔透的金莲脚来,穿着一双大红遍地金云头白绫高低鞋儿。西门庆看了,心中十分喜欢。女人又取第二盏茶来递给了薛嫂。随后她自取了一盏坐下来陪着二人喝茶。三人都喝茶后,西门庆便叫玳安用方盒呈上二方锦帕、一对宝钗、六金戒指,放在托盘上呈上来。

薛嫂一边对女人使眼色让她谢过西门庆。于是女人问:“我这里好都做好了准备。”

西门庆道:“既然太太有意接受,那就定在这个月二十四日,到时候我准备一些微礼送过来。六月初二正式举办婚礼。”

女人道:“既然如此,我明日就按排人对姑妈说。”

薛嫂道:“大官人已到姑奶奶府上讲过话了。”女人说:“我姑妈怎么说的?”

薛嫂说:“姑奶奶听见大官人说这门娶亲的事,高兴极了!说道,不嫁这等人家,要嫁哪样的人家?我就这样定了,谁也不要出来干涉。”

女人道:“既然是姑妈这样说了,那就这样办吧。”

薛嫂道:“太太,我可不敢胡说,这都是她的原话。”待薛嫂说完后,西门庆也起身告辞离开。


薛嫂送西门庆等人来到巷口,薛嫂对西门庆说:“看了这太太,你老人家意下如何?”

西门庆若有所思地回道:“薛嫂,其实这一段时间辛苦你了。”

薛嫂道:“你老人家先行一步,我和太太说几句话再走。”

西门庆骑马进城去了。

薛嫂又来到女人那儿,她对女人说:“太太,你就嫁给这位官人算了。”

女人有一些迟疑地问道:“但不知他家里还有其他什么人?他的家况怎么样?”

薛嫂道:“太太,你还想要怎么样的人家?现在还有哪一个像样的?我要说是谎,你嫁过去就能看出来。他老人家名气,谁不知道,清河县数一数二的财主,有名卖生药放官吏债西门庆大官人。知县知府都和他来往。近来又与东京杨提督结亲,都是四门亲家,有谁敢惹他!”


女人安排酒饭,招待薛嫂儿。二人正吃着,只见他姑妈家安排了一个叫安童的男仆人,送来了一盒子吃食,只见里面盛着四块黄米面枣糕、两块糖、几十个艾窝窝。

安童过来问:“奶奶传话,问这事确定下来没有?

奶奶说:这样人家不嫁,还要嫁什么样的人家?”

女人说:“多谢奶奶挂心。现在确定了。”

薛嫂高兴地说:“是吧,是吧!我做媒人的没有说谎,姑奶奶早说定了。”

女人收了糕点,取出盒子,装了满满一盒子点心腊肉,又给了仆人安童五六十文钱说:“你回去多拜上奶奶。那家日子定在二十四日行礼,出月初二日准娶。”
仆人安童走了。

薛嫂对女人说:“姑奶奶家送来什么?与我一些吧,我打包带回家去给孩子吃。”

女人与了她一块糖、十个艾窝窝,薛嫂这才出了门离开。

再来说女人夫家这一方的舅舅张四,借着杨宗保是他小外甥,要图占女人的家产,张四一心想要女人嫁给大街坊尚推官的儿子尚举人为继室。如果是小户人家,还有话可说,没想到是西门庆定的这门亲事,张四知道西门庆是与官府有来往的人,得罪不起的。于是,张四绞尽脑汁,想尽各种各样的办法,最后不如来一个破釜沉舟。就过来对女人说:“你不应该接西门庆的亲事,还是嫁给尚举人算了。尚举人是诗书通情达理的人家,又有庄田土地,日子也过得不差,比嫁给西门庆强多了。西门庆那家伙靠着巴结官府积下的家业,他就是一个刁徒泼皮。他家是有名正言顺的太太,是吴千户家的女儿,你过去做大是还是做小?况且他家里还有三四个小老婆,还不包括家里的一帮丫头。你到他家,人多嘴多,你嫁过去是要受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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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5-25 09:49 | 只看该作者
女人听了张四这一番话,明知张四的真正意思,但假装说道:"自古船多不碍路。若他家有太太,我情愿与她太太做姐妹,她做姐姐,我做妹妹。虽然他家人多,只要丈夫作主,若是丈夫喜欢,多又何妨。丈夫若不喜欢,便只有我一个人也难过日子。况且富贵人家,哪一家没有四五个小的?你老人家不必多虑,我过去自有道理,我想不会妨事的。”

张四道:“不单单这一件。他最喜欢打女人甚至是杀妻,又贩卖人口,稍有他不如意,就托给媒婆卖出去。你能受得了他这个气么?”

女人道:“四舅,你老人家此言差矣。男人虽然有家暴的习性,但不打那勤谨省事的妻子。我到他家,把得家定,里言不出,外言不入,他能对我怎么样?”

张四道:“不是我打听的,他家还有一个十四岁未出嫁的女儿,我实在担心你去到他家,三天两头要受气怎么办啊?”
女人道:“四舅说的是哪里话,我到他家,大是大,小是小,只要我们做好了分内的事情,不怕男人不欢喜,不怕女儿们不孝顺。不要说是一个,就
是十个也不妨事。”

张四不死心,仍苦苦地劝道:“还有一件最要紧的事,此人行止欠缺,专门在外面寻花问柳。又里虚外实,少人家债负。只怕坑陷了你。”

女人道:“四舅,你老人家这话说的就不好了。他年纪轻,就算在外边做些风流事情,也是人之常情的事。我一个妇道人家,哪里去管得那么多?如果说虚实,常言道:世上钱财傥来物,那是长贫久富家?况姻缘事皆前生分定,你老人家不必这样煞费苦心了。”

张四见说不动女人,反倒被她怼回了几句,感到很无面子,喝了两盏清茶,便悻悻地起身离开了。

有诗为证:
张四无端散楚言,姻缘谁想是前缘。佳人心爱西门庆,说破咽喉总是闲。

张四羞惭地回到自家里,与他的老婆商议,单等大外甥媳妇起身,指望着小外甥杨宗保,要拦夺她的陪嫁物品。

闲话少说。到了二十四日,西门庆行了礼。到二十六日,请十二位僧人去女人家里念经烧灵,都是她姑妈的主意。张四到女人将出发的头一天,请了几位街坊众邻,要来和大外甥媳妇说话。

此时,薛嫂正引着西门庆家里一帮仆人,并向守备府里借了一二十名士兵,正要进去搬抬女人的床帐、嫁妆等物品。被张四拦住:“都慢着!我有话要说。”

张四一边带着街坊邻居进来见女人。一边坐下,张四先开口说:“列位高邻听着:太太在这里,本不该我张龙说,你家男人杨宗锡与你这小叔杨宗保,都是我的外甥。今日大外甥不幸死了,空挣这一家的家业。有人主张着你,这也就罢了。无奈是第二个外甥杨宗保年幼,一个业障都在我身上。他是你男人一母同胞所生,难道家当没有他的份儿?今日对着列位高邻在这里,只要把你箱子打开,给大伙们看一看,有东西没东西,大家一见就清楚了。”

女人听了张四这一番话后,马上哭了起来,说道:“众位听着,你老人家此言差矣!我不是歹意谋害死了自家的男人,今日添羞脸又去嫁人。他手里有钱没钱,大家都是有目共知的,就是积攒了几两银子,都花在这房子上。房子我没带去,都留给了小叔子。家里的生活物件,我一件没有动。就是外边有三四百两银子欠帐,文书合同已都交给你老人家,陆续讨来家中盘缠。还有什么银两?”

张四道:“你没银两也就算了。

如今只要你当着众位打开箱子,给大伙们看一看。就算有,你该拿走就拿去得了,我又不要你的。”

女人道:“莫非我脚上这双鞋子也要看看?”场面正乱着的时候,只见女人的姑妈孙老太拄着拐棍从后面出来。

众人便道:“姑姑出来了。”大家都齐声招呼她。孙老太还了一个礼,陪众人坐下。

孙老太开口道:“列位高邻在上,我是她是亲姑妈,又不隔代,莫非是这里没有我说话的地方?她男人死了,也是我的侄儿,活着的也是侄儿,十个指头咬着都疼。如今不要说他男人手里没钱,他就算有十万两银子,你看一眼就得了。她身边又没有,少女嫩妇的,你拦着不给她嫁人是什么意思呢?”

众街邻高声说道:“姑姑说的有道理!”

孙老太说:“难道她娘家陪嫁给过来的东西,也要留下不成?她背地里又不曾给过我什么好处,说我坦护她,凡事要一个公道嘛。不瞒各位,我这侄儿媳妇平日有仁有义,我舍不得她再嫁人,她性格好温顺。不然,我要一直管着她呢。”

张四在一旁听着孙老太的这一番话后,狠狠地瞪了孙老太一眼,气呼呼地说道:“就你良心最公平!凤凰无宝处不落。”只这一句话恰好戳中孙老太的痛处,孙老太顿时火冒三丈,脸气得铁青,巍巍颤颤地指着张四破口大骂:“张四,你不要胡言乱语!我虽不是杨家主持家业的,你这老油嘴,又算得上是杨家哪一个种呢?”

张四立马怼上孙老太:“我虽是异姓,两个外甥是我姐姐养的,你这老东西,胳膊肘儿朝外拐,怎么一头放火,又一头放水?”

孙老太道:“贱没廉耻老狗骨头!他少女嫩妇的,你留她在家里,有什么企图? 既不是图色欲,是有心要图她的钱财吧。”

张四立马反驳道:“我不是图钱,只担心以后杨宗保没有了生活依靠。不像你这老不死的,搬着大引着小,黄猫儿黑尾。”

孙老太说:“张四,你这个老狐狸,你张口闭口装好人,假腥腥做善人,你将来不得好死。”

张四又狠狠地怼道:“你这嚼舌头老淫妇,挣来的钱都给你败光了,怪不得你无儿无女。”

孙老太急了,张口大骂道:“张四,你这个老畜生,我无儿无女,没有像你妈妈去寺院里养和尚,生出了你这个没用的东西。”

当下两个人差一点就要动作打起来,多亏众邻舍劝住,大伙说:“老舅,你让姑奶奶一句儿罢。”

薛嫂儿见他二人互相争吵到一块,就叫来西门庆家的仆人和请来的军士,一同赶走了围观看热闹的人。

众人七手八脚将女人的床帐、妆奁、箱笼,扛的扛,抬的抬,一阵风似的将那些物品都搬走了。

那张四是气的睁大着眼睛,只能干巴巴地看着,半天说不出话来。众邻舍见了也不知道如何是好,都是他们内部家事,好言安抚了张四一会儿,随后各人都散了。

到六月初二日,西门庆用一顶大轿,四对红纱

灯笼前去迎亲,女人的小叔子杨宗保头上扎着髻儿,穿着青纱衣,撒骑在马上,送他嫂子成亲。西门庆送了他一匹锦缎、一柄玉绦儿。女人的随身仆人兰香、小鸾等两个丫头,都跟了过来铺床叠被。小仆人琴童才十五岁,也带过来服侍她。

到了第三天,女人的男方杨姓一家姑姑和女人两个嫂子孟大嫂、二嫂都前来做生日。西门庆给了她男方杨家姑妈七十两银子、两匹尺头。自此亲戚来往不断。西门庆就收拾了西厢房里的三间屋子给了她,做为她生活起居用房。因她在西门庆家里排行第三,号玉楼,令家中大小都随着叫这个女人为三姨太。

到了晚间,一连三天都在她房中睡觉。

正是:销金帐里,依然两个新人;红锦被中,现出两般旧物。

有诗为证:怎睹多情风月标,教人无福也难消。风吹列子归何处,夜夜婵娟在柳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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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5-5-26 10:06 | 只看该作者
辛苦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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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5-27 13:38 | 只看该作者
第八回 盼情郎佳人占鬼卦 烧夫灵和尚听淫声

词曰:
红曙卷窗纱,睡起半拖罗袂。何似等闲睡起,到日高还未。催花阵阵玉楼风,楼上人难睡。有了人儿一个,在眼前心里。

话说西门庆自娶了孟玉楼回到家中,二人是新婚燕尔,如胶似漆。不巧的是这时候陈家派文嫂儿捎来口信,说是六月十二日要娶西门庆的女儿过门。西门庆感到事情很仓促,同时也十分着急,他无法在短时间内拿出一张给女儿出嫁的大床,于是,他干脆把孟玉楼陪嫁带来的一张南京描金彩漆拔步床给了女儿。

三朝九日,西门庆在家里足足瞎忙碌了一个多月时间,他抽不出时间去潘金莲的家。此时潘金莲是每日倚在自家门口,翘首盼着西门庆的到来,可以说是望眼欲穿,欲火难耐。她让王婆到西门庆府探听情况,门口的仆人得知王婆是受潘金莲所托,基本上不理睬她。

潘金莲心急如焚盼,见王婆回来后,又是一场空,又叫武大郎的女儿迎儿去街上碰碰运气。那迎儿怎么敢去西门庆那样的豪门深宅大院呢?她也只能在门口远远地窥视,不见西门庆,便回到家。她回到家就遭来潘金莲的一顿恶骂,怪她没用。潘金莲处罚她,要她跪在地上,一直饿到晌午,不给她饭吃。此时正值三伏天气,潘金莲害怕热,吩咐迎儿给她烧一桶热水,伺候她洗澡。潘金莲做了一笼裹馅肉的饺子,专等着西门庆来吃。她身上只着一件薄纱短衫,坐在小凳上,盼不见西门庆到来,又嘟嘟囔囔地骂了西门庆是负心郎。无情无义,潘金莲用纤细的手将脚上的两只红绣鞋脱了下来,试打了一个相思卦。

正是:逢人不敢高声语,暗卜金钱问远人。

有《山坡羊》为证:凌波罗袜,天然生下,红云染就相思卦。似藕生芽,如莲卸花,怎生缠得些儿大!柳条儿比来刚半叉。他不念咱,咱何曾不念他! 倚着门儿,私下帘儿,悄呀,空叫奴被儿里叫着他那名儿骂。你怎恋烟花,不来我家!奴眉儿淡淡教谁画?何处绿杨拴系马?他辜负咱,咱何曾辜负他!

潘金莲打了一会儿相思卦,不由得犯起了困倦,于是,她歪躺在床上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大约一个时辰后醒来,她心中正窝着一肚子火气。迎儿问:“热水备好了,还要要洗澡吗?”潘金莲问:“饺子蒸熟了吗?拿来给我看看。”迎儿连忙端到房中。潘金莲用手一数,原做一笼的三十个饺子,翻来复去地数,发现却只有二十九个,便大声向着迎儿质问:“那一个去哪里了?"迎儿说:“我没看见,是不是你数错了?”潘金莲大声呵斥道:“我亲自数了两遍,三十个饺子,要等你爹来吃。你为什么偷吃了一个?好你一个淫妇,你嘴巴馋了,心里想吃这个饺子!你大碗小碗吃不下饭,我做着是孝顺你的!”潘金莲不由分说地剥去迎儿身上衣服,拿起马鞭子打了二三十下,打的迎儿像是杀猪一般的嗷嗷直叫。并一个劲地逼问她:"你还不承认,我打到你承认为止!”潘金莲把迎儿打得实在受不了,迎儿只好委屈地说道:“娘,不要再打,是我太饿了,偷吃了一个。"潘金莲说:“是你偷吃了,为什么赖我数错了昵?我看你就是一个不顺眼的东西!还有那个老王八在的时候,你很会告我的状,今天你的德行到哪里去了?还在我跟前弄神弄鬼!我今儿要杀杀你的德行!”潘金莲打了一会儿,她也感到疲惫了,穿上小衣,要迎儿起来,要她站在一边旁给自己扇风纳凉。迎儿扇了一会儿扇子,潘金莲想了想,不由心中又冒起火气,她口中骂道:“死东西,你给我转过脸来,给我掐你这脸皮两下子。”迎儿真个送着脸给潘金莲,被潘金莲两个尖尖的指甲掐出两道血口子,潘金莲见了,这才解了心中的怒气,总算饶过了迎儿。

许久,潘金莲走到镜台前,重新化了妆出来,她站立在门帘下。也许是天意,只见玳安夹着毡包,骑着马,正巧从潘金莲的家门口经过。潘金莲叫住玳安,问他去哪里。玳安那小子说话鬼机灵着,他经常跟西门庆在女人身边游走,潘金莲又经常给他一点小利小惠什么的,彼此都混得相当熟悉。

玳安下了马来,对潘金莲说:“我家老爷要我守备府送个东西。”潘金莲赶紧招呼玳安进家里,潘金莲问:“你家老爷最近是不是有什么事?一个人影都见不到,是不是又相中了哪一家的妹子?”玳安说:“没那事,只是这些日子府上事多太忙了,脱不身来看六姨。”潘金莲半信半疑道:“就是家中有事,怎么就丢我一个人半个月的,一个音信都没有!他心里分明没有我嘛。”于是又问玳安:“府上有什么事?你对我说。”

玳安那小子并不说,只是嘻嘻地笑。

潘金莲见玳安笑,猜出其中一定有原因,于是赶紧问:“究竟是什么事?”玳安笑道:“有事就行了,六姨为啥要刨根问底呢?”潘金莲将眉毛一扬,怒睁一双杏眼道:“好你个小子,你不对我说,是吗 ?以后我不理你了。”玳安见状,急忙收起笑容道:“我对六姨说,六姨可千万不要对老爷说是我说的。”

潘金莲乐了,开口道:“我决不对他说.”玳安见了,这才放下心,将事情前因后果都一股脑儿地说了出来。他将西门庆娶孟玉楼的事情,从头到尾地说了一遍。这潘金莲不听还好,听了那是泪流满面。玳安一看,顿时慌了神,他急忙说道:“六姨,你心胸原来这么窄,早知道这样,我就不对你说了。”

潘金莲倚定在门框上,左吁右叹了好一会儿才说:“玳安,你有所不知,我与你家老爷过去是多么的恩爱,如今他说抛就抛弃我。”说着又忍不住让泪水从脸颊流下来。

玳安说:“六姨,你这是何苦呢?我府上太太也管不着他。”

潘金莲抹了一把泪水道:“玳安,你听着:乔才心邪,不来一月。我绣鸳衾旷了三十夜。他俏心儿别,我痴心儿呆,不合将人十分热。常言道容易得来容易舍。兴,过也;缘,分也。”说完又开始哭泣起来。

玳安见状,有些不知所措起来:“六姨,你不要哭。恐怕我家老爷一时半会儿不能到你这里,他的生日时必定会来的。要不,你写一个字条,我替你带给他,他看了,一定会来的。”

潘金莲听了破涕为笑:“麻烦你了,要是他能来。以后,我做双好鞋送给穿。我就在家里等他来,给他上寿哩。如果他不来,那都是你造成的。”

潘金莲说完,令迎儿把桌上蒸好的饺子端来,装了一碟,送给玳安吃。潘金莲走入房中,取过一幅花笺,又轻拈玉管,缓缓拔弄羊毛,不一会儿,写完了一首《寄生草》。词曰:将奴这知心话,付花笺寄与他。想当初结下青丝发,门儿倚遍帘儿下,受了些没打弄的耽惊怕。你今果是负了奴心,不来还我香罗帕。

写好后,叠成一个方块形,封好口,交给玳安收,并叮嘱他:“一定要多催催他。等他过生日,一定要来走走。我在这里等着他。”

玳安吃完了点心,潘金莲又给他几十文钱。在玳安临出门上马时,潘金莲又再三叮嘱玳安:“你回去见你府上老爷,就说六姨很想他。他若再不来,你就说六姨到明日坐轿子亲自去他府上。”

玳安说:“六姨,你是卖粉团的撞见了敲板儿蛮子叫冤屈-一麻饭胳胆的帐。”说完,骑马离开了。

潘金莲每日长等短等,西门庆那边如石沉大海,分点消息也没有。

七月将尽,到了西门庆的生日。潘金莲每一天都如度日如年,这一天她苦苦地期盼着西门庆的到来,仿佛一夜之间夏季过了一半似的,但仍是等得杳无音信。她咬牙切齿,日夜以泪洗面。

晚上,她只好叫隔壁卖茶水的王婆到家里来,安排酒肉给她吃,从自己的头上拔下一根金头银簪子递给王婆,求她去西门庆家请他过来。王婆说:“这么晚了,他肯定不会来。待我明日一早请他去吧。”潘金莲说:“干娘,让你费心了,你一定不要忘记!”王婆笑眯眯地回道:“我是干什么的?我是专业的,什么时候落空过?”这王婆是无钱不办事,既然得了这根簪子,又喝的脸红红的,她乐呵呵地回家去了。且说潘金莲在房中,香薰鸳被,款剔银灯,睡不着,短叹长吁。正是:得多少琵琶夜久殷勤弄,寂寞空房不忍弹。

于是独自弹着琵琶,唱一个《绵搭絮》:谁想你另有了裙钗,气的奴似醉如痴,斜倚定帏屏故意儿猜,不明白。怎生丢开?传书寄柬,你又不来。你若负了奴的恩情,人不为仇天降灾。

潘金莲这一夜是翻来覆去,整夜没有睡着。眼巴巴等到天明,就叫来迎儿,对她说:“你去隔壁看看王奶奶,她有没有去请西门老爷?”

迎儿出去后,不一会儿,回到家报给潘金莲:“王奶奶一早就出去了。”

再来说王婆子早晨出了门,来到西门庆府上的大门口探问,守门的仆人都说不知道。她在对门墙脚下等了很长时间,只见傅伙计出来开了铺子的门。

王婆立马走向前去,向傅伙子行了一个礼:“冒昧地问一下,大官人在家吗?”傅伙计回道:“你老人家找他是有事吧?幸亏是问我,若是其他人是不知道的。大官人昨天寿诞,在家请客吃饭,他喝了一天的酒,到了晚上,又被一帮朋友拉到戏院去了,一晚上都没有回家。你去哪儿找他呢!”

王婆告辞傅伙计,出县前来到东街口,正朝着戏院那一条巷子走。只见西门庆骑着马远远从东面而来,两个仆人紧跟其后,此时他昨日的酒还未醒,醉眼熏熏,前合后仰。又被王婆那么一声高叫:"大官人,少喝点吧!”西庆门被吓了一跳,跨下的马儿也受了一惊,西门庆险些从马上翻到地上,好在他向前一把拉着缰绳,扯住慌乱的马儿。

西门庆醉眼中看清是王婆,便问道:“你是王干娘,是六太太让你来找我的吧?”

王婆向前一步,凑到西门庆的耳边嘀嘀咕咕地说了几句后,西门庆说:“下人回家对我说了,我知道六太太生了我的气,我现在就去。”

西门庆骑在马上,与王婆二人,你一言,我一句,一路上说着话朝着潘金莲的家走去。

刚到潘金莲家门口,王婆先进去,她兴冲冲地报道:“恭喜太太,多亏了我,没半个时辰,把大官人请来了。”

潘金莲一听到王婆说西门庆来了,感觉就像天上掉下来的一般,她连忙出来迎接。

西门庆摇着扇儿进来,一身酒气,左摇右晃,与潘金莲打了一个照面。潘金莲说:“大官人,贵人难见啊!怎么就把我丢了,你好歹也给我一个消息吧?你家中有新太太陪伴,如胶似漆,哪里会想到我这里来!”

西门庆呵呵一笑道:“你不要听他人胡说,没有那事!因我家小女出嫁,忙活了几天,没时间到你这里。”

潘金莲假装生气道:“你还骗我啊!你若不是怜新弃旧,另有别人,你敢发一个毒誓,我就信你。”

西门庆道:“我如果骗你,生一个碗大的疔疮,患上三五年黄病,生出扁担一般的蛆叮口袋。”

潘金莲嗔笑道:“好你一个负心的家伙!扁担大蛆叮口袋,关你什么事?”说完,潘金莲一手将西门庆头上的一顶新缨子瓦楞帽子拽下来,朝地上一丢。王婆吓得慌忙从地上拾起来,替西门庆放在桌上,并对潘金莲说:“太太,只怪我不应该去请大官人,要不然不会这样了。”

潘金莲又在西门庆头上拔下一根簪儿,拿在手里端详了一番后,见是一根油光的金簪儿,上面笈着两溜字儿:“金勒马嘶芳草地,玉楼人醉杏花天。”这根金簪是孟玉楼嫁给西门庆带来的的嫁妆。潘金莲猜测是戏院里的哪一个女的送给他的,于是,就抢过来,放在自己的衣服袖子里,说道:“你还说不是变心!我给你的簪子呢?”

西门庆说:“你送我的那根簪子,前天因酒醉跌下马来,帽子落到地上,头发散开,再找的时候就怎么也找不见了。”

潘金莲伸手在西门庆脸边弹了一个响指,说道:“哥,你醉成这样,怕是眼都花了吧,你哄三岁孩儿吧!鬼在信你呢!”

王婆见状,急忙在一旁插口道:“太太不要生气!你误会大官人了,他离城四十里见蜜蜂儿刺屎,出门交獭象绊了一交,原来觑远不觑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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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5-27 13:39 | 只看该作者
西门庆说:“我要是自导自演,你就是自做自受。”

潘金莲见西门庆手中拿着一把红骨细洒金、金钉铰川扇儿,拿过来在光亮处一照,原来潘金莲是在风月场中的老江胡,见扇上有多个用牙咬的碎眼儿,就怀疑是哪一个妙龄女子送给他的定情物。潘金莲不由分说,直接将扇子折成丙截。西门庆一个箭步上去要夺下来时,已是晚了。扇子已被潘金莲扯烂了,西门庆看着被扯烂的扇子,表情痛苦地说道:“这扇子是我一个叫卜志道的朋友送的,我一直收藏着没有用它,现才用了三天,就被你扯烂了。”

潘金莲奚落了西门庆好一会儿,只见迎儿端着茶出来,她便叫迎儿放下茶托,令迎儿给西门庆磕头。

王婆说:“你两口子卿卿我我的老半天了,不要误了正事。我到厨房去准备一下吧。”

潘金莲让迎儿将预先安排给西门庆上寿的用酒肴都拿到房中去,全都摆在桌上。

潘金莲在箱中取出给西门庆上寿的礼物,用木盘盛着,摆在他面前,与西门庆看。只见是一双玄色段子鞋;一双挑线香草边阑、松竹梅花岁寒三友酱色段子护膝;一条纱绿潞绸、水光绢里儿紫线带儿,里面装着排草玫瑰花兜肚;一根并头莲瓣簪儿。簪儿上笈着五言四句诗一首,云:“奴有并头莲,赠与君关髻。凡事同头上,切勿轻相弃。”

西门庆一看,顿时满心欢喜,他一把将潘金莲搂到身边,亲起嘴来,并说道:“没有想到你如此聪明!”

潘金莲教迎儿执着酒壶,并给西门庆斟一杯酒,令她跟着自己一起,像插烛似的给西门庆磕了四个头。

西门庆连忙将潘金莲拖起来。两个人并肩而坐,交杯换盏地开始饮酒。

王婆陪着喝了几杯酒,喝的脸红红的,便告辞回家去了。

房内只剩下西门庆和潘金莲二人在取乐玩耍。潘金莲陪着西门庆喝了很长时间的酒,一看天色已经晚了,但见:密云迷晚岫,暗雾锁长空。群星与皓
月争辉,绿水共青天同碧。僧投古寺,深林中嚷嚷鸦飞:客奔荒村,闾巷内汪汪犬吠。

西门庆令跟着他的两个仆人自己牵着马回家去,他就在潘金莲的家睡下了。到了夜里,二人尽力盘桓,淫欲无度。

常言道:乐极生悲。

光阴迅速,单说武松自领知县书礼驮担,离开了清河县,前往东京,要到京城内朱太尉那完成一件差事,这一路艰辛跋涉,终于到达东京城,他依照知县吩咐,交付完书信和物品后。武松在东京城内住了几日,领到了回执的差件,领着一行人原路返回山东。去东京的时候还是三四月月天气,回来时却已经是夏末初秋的时节,加上一路上遭遇雨水连绵的恶劣天气,比原计划返程到清河县要晚了一些日子。说起来,这前后往返怎么也得有个三个月的时间。在路上走走停停,武二在身体出现疲倦之时,总觉得有一些不对劲的地方,他感觉十分恍惚,放心不下哥哥和大嫂的一家,眼看路程离清河县不远了,就当即安排随行的一个土兵,先去提前报告知县。又私下写了一封家书,让士兵一同带给他的哥哥武大。信中说,他在八月准能回到清河县城。那土兵先去知县相那儿交了公文差件,然后径直奔向武大的家。

或许是天赐良机,那一天,王婆正在门口。那土兵见武大家门紧闭,就正要敲门,王婆便问:“你找谁?”土兵回道:“我受武都头委托,要把一封书信交给他的哥哥。”王婆说:“武大不在家,去上坟了。你有书信,交给我,等他回来,我转给他吧,也是一样的。”那土兵见王婆是武大郎家的隔壁邻居,也没有多想,向王婆道了一个谢意,便将带来的书信交给了王婆,随即骑马匆忙离开了。

王婆拿着那封书信,从后门走到潘金莲的家来。原来潘金莲和西门庆二人一直狂欢到半夜才停下,睡到午饭时还没有起来。王婆进屋叫道:“大官人、太太起来,有话跟你们俩人说。刚才武二派土兵寄书信给他哥哥,说他不久就要回到家了。我刚才接了他的书信,打发送信的离开了。你们不可迟疑,必须尽早做出安排。”

那西门庆不听啥事没有,结果听了王婆这一番话,如同睛天霹雳一般。

正是:分门八块顶梁骨,倾下半桶冰雪来。

他慌忙与潘金莲从床上坐起来,二人神色慌乱地穿上衣服,请王婆到房内坐下。王婆取出书信交给西门庆。只见信中写武二在中秋之前可以回到家。

读完书信后,二人面面相觑,二人都顿时慌了手脚,西门庆问:“这可怎么办?干娘救救我们,待日后必有重报。我如今二人情深似海,不能相舍。武二一旦回来,我们必定要分散开,如何是好?”王婆说:“大官人,这有何难嘛!我前日已说过,幼嫁由亲,后嫁由身。古来叔嫂不通门户,如今武大已到了百日,太太请上几个和尚,把这灵牌子一烧。趁武-未回到家前,大官人一顶轿子娶她回家。等武二回来,我自有话说。他还能怎么样?从此你们二人就永久在一起,难道不妙!”西门庆这才缓下神来,随即拍手叫绝,他干脆利落地说道:“干娘说的对,就这么办!”

当日,西门庆和潘金莲吃完早饭后,计划在八月初六日,是已武大过百日之时,请寺庙里的僧人来武大家里将灵牌一把火烧掉。待初八日晚上,就娶潘金莲回去。三人计议已定。

不一会儿,仆人玳安牵马来接西门庆回家,那些事就不再说了。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到了八月初六日。西门庆拿了几两碎银钱,来到潘金莲的家,叫王婆到报恩寺请来了六个僧人,在家中做法事,超度武大,晚夕除灵。道公们在前一天五更时就挑来了做法事的担子,在家中设好法事道场,悬挂起了佛像。王婆跟着厨子在灶上安排斋饭和供品。西门庆那一天就在潘金莲的家中睡下。不一会儿,和尚们都来到了,摇响灵杵,打动鼓钹,讽诵经忏,宣扬法事,不必细说。

再来说潘金莲怎么肯吃斋戒荤,她陪伴着西门庆一直睡到第二天日头升起,还不想起来。和尚请斋主拈香佥字,证盟礼佛,潘金莲这才不得不起来梳洗,一身素装打扮,来到佛前参拜。众和尚见了武大这个老婆,一个个都迷了佛性禅心,禁不住心猿意马,七颠八倒,酥成一块。

但见:班首轻狂,念佛号不知颠倒;维摩昏乱,诵经言岂顾高低。烧香行者,推倒花瓶;秉烛头陀,误拿香盒。宣盟表白,大宋国错称做大唐国:忏罪阇黎,武大郎几念武大娘。长老心忙,打鼓借拿徒弟手;沙弥情荡,罄槌敲破老僧头。从前苦行一时休,万个金刚降不住。

潘金莲在佛前烧了香,佥了字,拜礼佛毕,回房去依旧陪伴西门庆。在房里摆上一桌荤腥酒菜,二人开怀畅饮起来。西门庆告诉王婆:“有事你自忙去吧,需要你的时候,我会叫你,还有,不要叫那些僧人打搅太太。”王婆一听,便哈哈大笑道:“放心吧!你两口儿只管慢慢受用,我只会和应对那一些秃子。”

再来说自从那几个和尚见到了武大老婆那一番娇姿艳态后,都记在心里。到中午僧人们吃完斋饭后回到报恩寺中休息,不一会儿,又来到潘金莲的家时,潘金莲正和西门庆在房里饮酒作乐。

原来潘金莲的卧房与佛堂只隔了一道木板的墙壁。有一个僧人先到,走向窗下一个水盆正要去洗手,忽然听见潘金莲在隔壁的房里颤声柔气的呻吟,哼哼唧唧,恰似有人交媾一般。于是他借着洗手之即,立住脚步侧耳靠在木墙上仔细地偷听。只听到潘金莲口里一个劲地喘气,同时呼叫道:“呀呀,你还要搧打到什么时候?只怕外面的和尚都听见了。饶了我吧,快把那一些丢了!”西门庆说:“你不要慌!我还要在盖子上烧一下儿哩!”没想到二人的对话都被这秃头听到了,他正乐得偷笑。最后众和尚都一起来了,吹打起法事来,一个传一个,都知潘金莲屋里有野男人,都手脚乱舞起来。佛事准备结束前,晚上要将灵牌纸钱都送出去,潘金莲又早早除了孝髻,同时把灵牌和做佛事七七八八的物品都一把火烧掉了。

那秃头们隔着帘子冷眼一瞧,只见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影影绰绰并肩站立着,想起白天里听到的那一些勾当,只顾着不停地胡乱打着锣鼓搧动着钹。突然一阵阴风刮进来,竟然把长老的僧伽帽刮到了地上,露出青旋旋的光头,其他人也不去拾,只顾持续地搧钹打鼓,随后都笑成一片。

王婆见状,便厉声喝道:“师父,纸马已烧过了,还要搧打着干啥呢?”

和尚答道:“还有纸炉盖子上的没烧过。”

西门庆听见,一边令王婆快把钱给他们,好打发他们离开。

长老道:"代我谢谢斋主太太。”
潘金莲说:"干娘说免了。”
众和尚道:"不如饶了吧。”
随后,众僧人草草收拾家当物什,一起哈哈大笑地离开了。
正是:隔墙须有耳,窗外岂无人!

有诗为证:
淫妇烧灵志不平,阇黎窃壁听淫声。
果然佛法能消罪,亡者闻之亦惨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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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5-27 14:17 | 只看该作者
第九回西门庆偷娶潘金莲武都头误打李皂隶

诗曰:
感郎耽夙爱,着意守香奁。岁月多忘远,情综任久淹。于飞期燕燕,比翼誓鹣鹣。细数从前意,时时屈指尖。

话说西门庆与潘金莲一把火烧了武大的灵牌,到了第二天,二人安排一桌酒菜,请王婆来商讨接下来的后续安排,潘金莲把武大的女儿迎儿交给王婆收养。西门庆与王婆商量:“武二回来,如果他知道我娶武大的老婆,该如何应对呢?”王婆双眉一模,呵呵地自信笑道:“有我在,任由武二他怎么个咂咂唬唬,我自有话对付他。大官人只管放心!”

西门庆听了,满心欢喜,又给了王婆三两银子,做为酬谢费。当晚就将潘金莲七七八八的个人物品,都搬到自家去了,剩下一些破桌、坏凳、旧衣服,全都给了王婆。
到了第二天农历初八,西门庆安排一顶轿子,四个灯笼来到潘金莲的家门口,潘金莲换了一身艳丽的衣服,王婆出来送亲,玳安跟在轿子后面,把潘金莲抬到西门庆的家中。在那一条街上,远近人家无人不知这件事情,但众人都惧怕西门庆有钱有势,不敢站出来多管这件事情,众人就编了四句口号,口号编的很好,是这样写的:堪笑西门不识羞,先奸后娶丑名留。轿内坐着浪淫妇,后边跟着老牵头。

西门庆娶潘金莲回家后,他收拾花园内楼下的三间房给潘金莲用。院内是由一个独立小角门进去的,院内设放花草盆景。白天很少有人去那儿,是一个十分幽僻的地方。一边是外房,一边是卧房。

西门庆又用十六两银子买了一张黑漆欢门描金床,大红罗圈金帐幔,宝象花拣妆,桌椅锦机,摆设齐整。大房太太吴月娘房里有两个女仆人,一名叫春梅,一个名叫玉箫。西门庆把春梅叫到潘金莲房内,令她服侍潘金莲,要她认潘金莲为太太。却用五两银子另外买了一个女仆人,名叫小玉,服侍吴月娘。又给潘金莲六两银子买了一个专门负责在厨房做工的女仆人,女仆人名叫秋菊。最早西门庆原配的陈姓老婆陪嫁带过来的那个女仆人名叫孙雪娥,大约二十岁年纪,生的矮矮的,有一些姿色。西门庆给她戴了鬓髻,给她排行第四,做为他第四房太太,以此把潘金莲做第五房,也就是让潘金莲做为他的第五房太太。

西门庆把潘金莲一娶过门,就在潘金莲房中睡觉,二人是如鱼似水,美爱无加。到了第二天,潘金莲起床后梳妆打扮一番后,穿上一套艳色衣服,令春梅端着茶跟随她一起到后房去见西门庆家里的大太太。来到吴月娘的房里,潘金莲拜见吴月娘,并表明自己在家中的地位,她自己做小的,吴月娘做大的,同时递上见面礼。吴月娘坐在上座仔细打量着潘金莲,见潘金莲的年纪不过是二十五六岁样子,却长得十分漂亮。

但见: 眉似初春柳叶,常含着雨恨云愁;脸如三月桃花,暗带着风情月意。纤腰袅娜,拘束的燕懒莺慵;檀口轻盈,勾引得峰狂蝶乱。玉貌妖娆花解语,芳容窈窕玉生香。从头看到脚,风流往下跑;从脚看到头,风流往上流。论风流,如水泥晶盘内走明珠;语态度,似红杏枝头笼晓日。


吴月娘看了一会儿,嘴中不说什么,但她心内想:"家里的男仆人回来,都说武大有一个怎么样怎么的漂亮老婆,就是没有亲眼见过,没想到今儿亲眼一见,果然如此,怪不得家里那个猛男十分喜欢她。”

潘金莲先是给吴月娘磕头行礼,随即又递了鞋脚。吴月娘受了她的四礼。接着叫出李娇儿、孟玉楼、孙雪娥等人,彼此都见了面,在西门庆家中的几个大小老婆,都有了一个初次的相识。

吴月娘叫女仆人拿个椅子给潘金莲坐,令仆人、其他几个小房太太都称呼潘金莲为五太太。潘金莲坐在旁边,悄悄地打量着在场的众人。只见吴月娘约二十七岁左右年纪,生的面如银盆,眼如杏子,举止温柔,持重寡言。第二个是李娇儿,原是戏院中唱戏的,长的肌肤丰满,体态偏胖,虽在戏院中有名妓之称,但在风月场上的经验远远不及潘金莲。第三个就是新娶来的孟玉楼,年纪大约在三十岁左右,生得貌若梨花,腰如杨柳,高挑身材,瓜子脸儿,脸上稀稀有几点细小的麻子,外表是天生丽质,只有裙下那双小脚与潘金莲不分上下高低。第四个是孙雪娥,是厨房里干活出来的,五短身材,轻盈体态,能造五鲜汤水,善舞翠盘之妙。潘金莲将这几个人的体貌特征都一股脑儿地牢记在心里。

过了三天之后,每天清晨起来,潘金莲就来到吴月娘房里与她一起做针指活儿,做鞋面鞋底什么的,对所有事情,她既不争也不抢。潘金莲令随身女仆人围着吴月娘,一口一声管吴月娘叫大太太,潘金莲做事让吴月娘看到的十分贴心,把吴月娘乐坏了,她称潘金莲为六太太。精心挑选了一些衣服和首饰送给了潘金莲,吃饭喝茶都喜欢与潘金莲在一起。因此,李娇儿等众人见吴月娘如此喜欢潘金莲,都十分不高兴,她们几个常在私下悄悄说:“我们是旧人,这个不说了。但她才来了多久,大太太就这样对她。让我们受不了!”

西门庆自从娶了潘金莲回到家后,就一直住在深宅大院中,在衣装头饰上十分讲究搭配,二人是郎才女貌,正在妙年之际,凡事如胶似漆,百依百随,淫欲之事,每一天都是如此。这里暂时不说。

单来说武松,八月初旬,武松从东京返回清河县,他先是去县里交了回执。知县见武松回来,心中大喜,得知上供那些物品都交付得清清楚楚,就奖赏给武松十两银子,又好酒好菜管待了他,这些都不必细说了。

武松回到衙门里的住处,换了一身衣服鞋袜,戴了一顶新头巾,锁了房门,便径直朝着紫石街而去。两边众邻舍看见武松回来,都大吃一惊,众人纷纷不由得捏了一把冷汗,说道:“这下子要祸起萧墙了!这个太岁回来,他哥哥被害的事情,他怎肯善罢干休!”

武松来到他哥哥家的门前,揭起帘子,探身进去,只看见哥哥武大的小女儿迎儿正在坐在楼下的穿廊下撵线。武松感到十分奇怪,他下意识地叫了一声哥哥,却见没有人回应。于是,他又叫了一声大嫂,仍然无人应答,武松说道:“莫非是我耳聋了,为什么听不见哥嫂回话的声音?”于是,他走向前问迎儿。那迎儿见他叔叔回来,吓的不敢说话。武松道:“你爹娘去哪里去了?”迎儿只是哭,不做声。

武松正问着,隔壁王婆听到武松回来了,生怕事情真相败露,她慌忙走过来。

武松见到王婆过来,向她行了一个礼,问道:“我哥哥去哪里了?怎么我大嫂也不见?”

王婆说:“武二弟,请坐,我慢慢告诉你。你哥哥自从你离开后,在四月份时候,得了一场重病死了。”

武松听了,猛地一惊,问道:“我哥哥四月几时死的?得什么病?吃谁的药?”

王婆说:“你哥哥四月二十的时候,突然间喊胸口痛的厉害,病了八九天,求神问卜,什么药都吃了,医治不好,就死了。”

武松十分纳闷和不解:“我的哥哥从来没有说有这个病,怎么胸口痛就死了?”

王婆故作镇定地回道:“武都头,此话怎么这么说呢?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今晚脱了鞋和袜,到明早上能不能穿不穿。谁人保证呢?今天能知道明日要发生什么事吗?你说,是不是这样?”

武松听了王婆的一番话,半信半疑,于是他问王婆:“我哥哥现在埋在哪里?”

王婆一见武松没有再继续问武大的死因,她变得更加镇定了,王婆的眼珠子一转,马上又想出一个搪塞的好理由,她装出一副同情的样子说:"你哥
哥一倒下,家中一文钱也没有,你大嫂又是一个妇道人家,更是没有办法,到哪里去找坟地?幸亏附近有一个财主,过去与你哥哥有一面之交,愿意出钱给他买一副棺材,没办法,放了三天,就抬出去火葬了。”

武松又问:“现在我大嫂去了哪里?”

王婆假惺惺地说道:“她一个女人,年纪轻轻的,带着一个孩子,没有办法生活下去。胡乱守了百日孝,她的母亲劝她再重新嫁人,于是,前一月嫁给一个外乡人了。丢下这个业障丫头,叫我替她养活。专等你回来交付给你,现在你回来了,我呢,现在是完成了托付。”

武松听了王婆一番话,沉吟了许久,他撇下王婆出了门,直接来到县衙里的住处。开了门进到房里,换了一身素衣,便叫土兵上街去买了一条麻绦,买了一双绵裤,一顶孝帽戴,武松一身孝服穿在身上;又买了一些果品点心、香烛冥纸、金银锭之类的祭拜物品,再一次回到哥哥家,重新安设武大的灵位。安排羹饭,点起香烛,铺设酒肴,挂起经幡纸缯,安排的井井有条。

大约在一更过后,武松点了一束香,手持燃香,面对武大灵牌当即跪拜,口中道:“哥哥阴魂不远,你在世时,为人软弱,今日死后,不见分明。你若负屈含冤,被人害了,托梦与我,兄弟替你报冤雪恨!”说完,武松将一盏酒倒洒在祭莫的灵牌前,随即再烧了一些冥纸,武松便开始放声大哭起来。在这一条路上经过的路人和左右街坊邻居,听到屋里传出来凄惨的哭声,无人不替他感到痛心。

武松哭完后,他将这羹饭酒肴分给土兵、迎儿吃了。要来两张席子,叫土兵在房外旁边一块空地睡,迎儿在房中睡,他自己用一张席子,铺在武大灵位前的桌子边睡下。

大约在半夜时分,武松翻来覆去,他无法睡着,口里只是不断长叹短吁。那土兵齁齁的却似死人一般,挺在那里。武松爬将起来看时,那灵桌子上琉璃灯半明半灭。武松索性坐在席子上,自言自语,口里说道:“我哥哥活着的时候生性懦弱,死的却不明不白。”武松的话还未说完,只见那灵桌子下卷起了一阵冷风。

但见:无形无影,非雾非烟。盘旋似怪风侵骨冷,凛冽如杀气透肌寒。昏昏暗暗,灵前灯火失光明;惨惨幽幽,壁上纸钱飞散乱。隐隐遮藏食毒鬼,纷纷飘逐影魂幡。

那阵冷风,逼得武松毛发都竖起来。待武松定睛一看时,见一个人从灵桌底下钻出来,叫了一声:“二弟!我死的好苦啊!”
武松一时没有看清楚是什么,等他再向前要看个清楚再问个明白时,只见冷气一瞬间就全散了,那个人也不见了。

武松大吃一惊,猛地跌坐在席子上,他心在想:“奇怪了!似梦非梦。刚才我哥哥要报给我事情真相时,又被我的神气冲散了。想来他这一死,其中必然有原因。”

这时候更鼓正打三更三点。回头一看那土兵,正睡得好好的。于是闷闷不乐,只好坐着等到第二天天亮,再说吧。
看看五更了,雄鸡叫了,东方渐渐明亮了。土兵起来烧水,武二洗漱后,叫起迎儿看家,他带领土兵出了门。

武松在街上访问街坊邻舍:“我哥哥究竟是怎么死了?大嫂嫁到哪儿去了?”

那一些街坊邻舍明知此事,但都惧怕西门庆,谁敢出来管这事情?在武松的再三盘之下,有一个街坊邻舍实在良心不忍,只好说:“武都头,不要再问了,王婆就住在你哥哥隔壁,你去问王婆就知道了。”

有一个多嘴的人站出来说:“卖梨的郓哥儿和仵作何九,二人最清楚,你不妨去问问他们二人吧。”

武松二话不说,立马到街坊上去找郓哥。只见那小青年手里拿着一个柳条编制的萝筐,正籴米回来。

武松见了,喊住郓哥,问:“小弟!"武松向郓哥行了一个礼。
那小青年见是武松叫他,便停下脚步回道:“武都头,你来晚了一步,现在还不能动手。只是我有一件事未完成,我老爹六十岁,没人赡养,我难保你们能打赢这一场官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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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5-27 14:18 | 只看该作者
武松一听,知道郓哥话中有话,于是将郓哥一拉:“好弟弟,请你跟我来。”

武松将郓哥带到一个饭店的楼上,武松叫店家准备两份饭。

武松对郓哥说:“小弟,你虽然年幼,倒有养家孝顺之心。我没什么都没有了。”武松说完,在身上摸出五两碎银子,递给郓哥:“这几两银子,你先拿去给你老爹做盘费。等事情办结了,我再给你十来两银子做本钱。你现在可以把事情前因后果完完全全地告诉我:我大哥和什么人有仇?被什么人谋害了?家中大嫂又是被哪一个娶去?你都说出来,不要对我有隐瞒。”

郓哥接过银子,心中想:“这些银子,够我老爹三五个月的盘费,就是陪他打这一场官司输了也不无紧要。”于是,郓哥说:“武二哥,你听我说,不要生气。”

随后,郓哥把卖梨儿找西门庆,不放他进去找,后来又被王婆怎么追着打,又怎么帮着武大捉奸,西门庆又是怎样踢中了武大,武大躺在床上,心疼了几天,后来不知是怎么就死了,从头到尾都详细地说了一遍。

武松听了,双眼要冒出火来,他压住心中的怒气,问郓哥:“你说的这些是不是真的?”接着又问道:“我的嫂子嫁给什么人去了哪里?”

郓哥回道:“你嫂子被西门庆抬到家,都成了他的小老婆了,你如果不信,你自去问他是真是假吧!”

武松说:“你不要骗我。”

郓哥说:“我就是将来到了官府,我也是原话原说。”

武松听了,心中已有了决定,他托起一盏酒说:“小弟,既然你说的是真的,来!喝酒吃菜!”

不一会儿,二人吃完了饭。

武松付了饭钱后,两个人下了楼,武松对郓哥说:“你回家把盘缠交给你爹,明日早上到县衙来,给我作证。”又问:“何九住在哪里?”

郓哥说:"你这时候还找何九?三天前,他听见你回来了,早就不知躲到什么地方去了。”

武松听了,这才放了郓哥离开。

到了第二天,武松起了一个大早,他先在陈先生家写好了状子,走到县衙门前。

只见郓哥已在那里等候,武松拿着状子,一直奔到厅堂上跪下,大声喊起冤来。

知县听到有人鸣鼓喊冤,一看竟是武松,他不解地问道:“来人武松,你告什么?因何声冤?”

武松说:“我哥哥武大,因恶豪西门庆和我大嫂潘氏通奸,被发现后,西门庆踢中我哥哥的心窝,王婆出谋划策,陷害我哥哥的性命。何九入殓不仔细,他们将尸体烧毁。现西门庆霸占我大嫂在家为妾。现在有这个郓哥可以为我作为见证。望县老爷作主."武松说完,就递上状子。

知县接上状子,粗略看了一眼,便问:“何九呢?为什么不见何九到堂?”

武松说:“何九知情后逃跑了,现在不知去向。”

知县于是问了郓哥,并让人写下厅堂上的口述记录,当即就退了堂,随后与辅佐的两个官吏共同商议这个案件应该如何处理。

原来知县、县丞、主簿、典史,上下都是与西门庆有关系的,过去都受过西门庆的好处,而告状人又是县衙的都头,对于西门庆是什么样品行,众人都是皆知的,因此官吏们一起商计,感觉这件事情确实不好办。

知县随后出来对武松:“你也是个本县中的都头,你不懂法律吗?自古捉奸见双,杀人见伤。没有见到你哥哥尸体,又没有当场捉奸。你今天凭着那个青年仔的一番话,就断定你哥哥被杀害,有失公理吧?你不要无事生非,这个你回去好好想一想吧。”

武松说:“告禀县老爷,这都是实情,不是我捏造出来的。只望县老爷捉拿西门庆和我大嫂潘氏、王婆等人过来,当堂审问,就一切真相大白了。如果我有诬告,我心甘情愿受罪处罚。”

知县心想明白,这件事情在街坊邻舍都传得沸沸扬扬,无人不知,知县想了一下,决定来一个缓兵之计,于是对武松说:“你先起来吧,待我研究一下,如果可行,我马上派人去办。”

武松听了知县这么一说,他这才起来,走到外边,把郓哥留在屋里,不放他回去。

早有人火速给西门庆通风报信。西门庆得知后,马上慌了,他忙叫来心腹仆人来保、来旺,要他们二人带上银子,连夜将县中的官吏都买通。

到了第二天早晨,武松在厅堂上指望禀告知县,催他赶紧派人去抓人。谁想这些官吏们都收了西门庆的贿赂,一早就把状子退了回去,并说:"武松,你不要听外人挑拔,和西门庆做对。这事不清不楚的,难以处理。圣人云:经目之事,犹恐未真;背后之言,岂能全信?你不可以因一时冲动而乱来。”

在场的一吏典说:“武都头,你在衙门里也知道法律,但凡人命关天的事情,必须要有尸体、有伤口、有病情记录、有案发物证、有案发痕迹,五个证据都应该全部俱备后,才可以下结论。现不见你哥哥尸体,怎么说是被人杀害呢?”

武松说:“如果按你这么说,我哥哥的冤仇,难道永远不能报了?既然县老爷不准我告状,我也没有法办了。”于是,武松收了状子,走出县衙审案厅。他来到住处,放了郓哥,让他回家,武松不由仰天

长叹一声,咬牙切齿,一直在骂个不停。

武松是什么样的男人,他怎么可能受得了这口恶气!武松一路来到西门庆的生药店前,要找西门庆算账。见西门庆铺子里的傅伙计正在柜台里面,武松气势汹汹地朝着店里走去,武松问:“你家大官人在府上吗?”傅伙计认识武松,便说:“他不在家。武都头有什么事?”武松说:“方便出来说一下吗?我有话跟你说。”

傅伙计起初不敢不出来,但被武松的强势吓到了,他不得不跟着武松来到一僻静的巷口。

武松转过身来,用手拽住傅伙计的衣领,十分愤怒地对着傅伙计说:“你是想死还是想活?”

傅伙计吓得上下直哆嗦:“武都头,我可没有得罪你,不知武都头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武松说:“你如果想死,就什么也不要说;如果是想活,就对我实话烊说。现在西门庆在哪里?我的嫂子被他娶回去有多久了?--说不说,你自己看着办吧!”

那傅伙计是个胆小的人,见武松发火,他慌了

手脚,急忙回道:“武都头不要生气,我在西门庆他家,是他每月用二两银子雇着我,我只管开铺子,并不知他们家的事情。现在他不在家,刚才他和一个朋友,到狮子街大酒楼去喝酒去了,我说的都是实话,我不敢说谎。”

武松听了傅伙计一番话后,这才松了手,大步流星似地向着狮子街飞奔而去。傅伙计被吓着半天不敢移动。

武松径直来到了狮子街桥下的酒楼。

西门庆正在跟县中一个叫李外传的皂隶在楼上喝酒。原来那个叫李外传的人,是专门在县里替人包揽一些诉讼打官司类的事情,平时靠碰运气弄点钱。如果有两家来告状的,他便是两头通吃;如果是打点了官吏的,他便见风使舵。因此他在县中被他人起了一个绰号,叫做李外传。

那一天,李外传见知县退出武松的状子,得知这个消息后,便来报告给西门庆。因此西门庆请他到酒楼喝酒,并送给他五两银子。

二人喝酒正喝得兴致勃勃时,忽然西门庆朝窗外楼下一看,只见武松凶神恶煞般地从桥下直奔酒楼。西门庆知道来者不善,不由心惊肉跳,撒腿要溜,下楼已经来不及了,于是他推开更衣间的一道门,直接跑向后楼去躲避。

武松来到酒楼,问酒保:“西门庆在这里吗?”

酒保回道:“西门大官人和一个熟人正在楼上喝酒哩。”

武松听了,拨步撩衣,一个箭步飞奔抢上楼去。西门庆早就溜之大吉了,只见有一个人坐在正面,两个三陪女坐在两边。武松认得那个人是本县皂隶李外传,就知道是他来给西门庆通风报信的,不由得怒火中烧,武松走到李外传的面前,指着李外传骂道:“你这鸟人,把西门庆藏在哪里去了?快说,我就饶了你!”

李外传看见武松,先是被他的气势吓呆了,又见武松恶狠狠地紧逼不舍,哪里还说得出话来!武松见李外传不出声,心中更加愤怒,武松一脚就把桌子踢倒,落到地上的碟儿盏儿都被摔的粉碎。那两个三陪女早被吓得魂都没了。李外传见势头不妙,马上要起身逃走,他刚要起身往楼下跑。被武松一

把扯回来:“你这鸟人,问你不说,要去哪里?先吃我一拳,看你说不说!”

武松猛的一记重拳,打在李外传的脸上。李外传啊呀的一声惨叫,忍痛难忍,他忍着痛道:“西门庆刚才朝后楼更衣去了,不关我的事,饶了我吧!”
武松听了,用双手将李外传拽起来,对着楼上的窗户,奋力朝窗外一扔,并说道:“你既然要走,我就让你走吧!

只听到扑通一声,李外传飞落在当街上。武松又马上跑向后楼,去找西门庆。

此时,西门庆听到武松在前楼行凶,吓得心胆都碎了,便顾上不许多,先是爬上后楼的窗,纵身朝窗下一跳,又顺着房檐,跳到一户人家的后院内去了。

武松见西门庆不在后楼,认为是李外传在说谎,他急忙转身奔到楼下,见李外传已摔的半死,直挺挺躺在地上,并且在地上不停地抽搐着。武松气不过,对着他又是重重的两脚,李外传气绝身亡。

众人说:“这是李皂隶,他什么时候得罪了武都头了?为何要打杀他呢?”

武松说:“我本来是要打西门庆,不料这鸟人不走运,他和西门庆是一路人,今天他倒霉撞在了我手上。”

地方保甲见死人了,不敢向前捉武松,只得慢慢去处理。后来连酒保王鸾,还有两个包氏、牛氏等两个三陪女都一起被抓起来,将他们一并带到了县衙。

这事一时间震惊了狮子街,传遍了整个清河县,街上民众议论纷纷,各种传闻都有。却不知道西门庆是命不该绝,反倒都说西门庆大官人是被武松打死了。

正是:李公吃了张公酿,郑六生儿郑九当。世间几许不平事,都付时人话短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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