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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三十六年初春,天气乍暖还寒,运河水面冰层上裂出了一道道口子,伴随咔咔的响声,仿佛提醒人们春天已经来了。
天桥是京城最热闹的去处,三教九流、杂耍卖艺、商铺钱庄鳞次梯比,凸显一派都市繁华景象。在靠近琉璃胡同南边,有一处百年老字号饭庄——赵记酒楼。
赵记酒楼的前身是顺治元年翰林院大学士赵非雨的府邸,因其耿直木讷得罪了不少朝中权贵,无奈之下被迫卖掉房产弃官离京。留下的房子被人买去开了酒楼,酒楼分三层,第一层是大厅,第二层是雅间,第三层是客房,在京城地面也算颇具规模。
日上三竿,酒楼开始热闹起来,店小二寂寞忙里忙外的吆喝声彼起此落。酒楼掌柜耗子刚刚送走乾清宫内侍总管山色空蒙,一转身看到街头那边来了一骑雪白的骏马,上边坐着一位身穿月白色对襟短衫的青年公子,黑绸束腰,头戴竹笠,斜挎长剑,因为竹笠压得很低几乎看不到脸。耗子陡然迟疑了下站住脚步,感觉什么地方有点不对劲。按理说每天阅人无数,对过往游客早就习以为常,怎么突然有了这种感觉?说话功夫,“得!得!得!”的马蹄声已经由远及近,只见马上公子一紧缰绳,右腿一偏“嗖!”的一下落地,显得干净利落身手不凡,随后把缰绳“刷!”的一下甩了过来,耗子下意识的接住缰绳,只听青年公子脆声说道:“捡上好的料喂喂!里面有空地吗?”耗子连忙堆起笑脸哈腰说道:“客官放心,到了赵记就是到了家,您擎好吧!”说完扯起嗓子喊道:“寂寞!寂寞!来贵客了!”
青年公子一步三摇款款进入酒楼,店小二将其引到靠墙边的一处空桌落座。自打青年公子进入大厅,满屋食客望着他那玉树临风气定神闲的态势莫不扫来惊诧的目光。只见他面墙而坐,长剑置于桌上,接过小二递来的热毛巾擦擦手说:“捡两样精致小菜,一碗米饭一壶茶水。”说完把一枚银元扔到桌上“不用找了。”店小二用两指捏起银元吹了一下放到耳边听听,脸上立马绽开谄媚的笑意:“好嘞!大爷您老稍等片刻!”
青年公子刚要摘去头上的竹笠,就听侧后面传来窃窃私语声,一个公鸭嗓说道:“哎!老三,这家伙好大的派头啊。”叫老三的接道:“可惜了。”“可惜什么?”“可惜了这副好身段,要是个妞就好了。”公鸭嗓嬉笑一声说:“你咋知道不是妞,兴许就是个妞呢,你去把那个竹笠摘掉看看。”“嘿嘿嘿,这活还是你干最合适。”那个公鸭嗓说:“摘就摘,有什么了不起的。”说完就听挪动椅子的声音。青年公子一直纹丝不动喝着茶水,周围的食客放下碗筷看着公鸭嗓走了过去。“小子!把你的遮盖摘掉,让爷看看。”说完伸手就去揭青年公子的竹笠,可是手还没有摸到竹笠就听“哎呀!一声,公鸭嗓双膝一软跪了下来。原来公鸭嗓的手刚伸过来,青年公子微微弯腰将茶碗里的茶根倒在公鸭嗓的脚下,顺手一拂点了他的环跳穴,随即脆声声说道:“这是干嘛呀,不年不节的就拜上了。”怕是满屋没人注意到青年公子的动作,不禁哄堂大笑起来。那个老三腾的冲了过来,嘴里不干不净的骂道:“哎呦喂,癞蛤蟆跳桌面装起老道来了,看走眼了,原来还是练家子。”话音未落挥拳打来,直冲青年公子太阳穴就是一招双风灌耳,动作极快,又准又狠,眼见着功底不浅。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青年公子身子一转面对老三,手中带着剑鞘的长剑微微一摆画个优美的弧度,只听:“啊!”的一声惨叫,老三双手下垂连蹦带跳,这双手算是废了。青年公子懒散的说:“我就是癞蛤蟆装老道,这下领教了吧?”话音未落,只听旁边“嘿嘿”一声冷笑,青年公子转身一看,天啊!还真有个老道在场。
只见那老道鹤发红颜,长须飘飘,一派仙风道骨。那老道缓缓站起朗声说道:“公子好俊的身手,可否赐告名号。”青年公子转回身去,一副带搭不理的样子说:“还真是癞蛤蟆。”老道一声暴喝:“大胆狂徒目中无人,小心了!”说着一拍桌子,桌面上两双筷子刷的一下蹦起,风驰电掣般的直奔青年公子而去。青年公子听风辨器,知道对方功夫高出自己很多不敢大意,急忙回身平端茶碗,盖碗一扣一合硬生生的将筷子夹住。老道陡然一惊说道:“小看你了,还真有两下子。”声到人到长袖一挥,一股真力疾扑而来势不可挡。青年公子头上一凉,竹笠飘然落地,刹那间满头青丝飘逸如飞。且原来竟是个俊俏的花蕊少女,俏生生的立在当场。满堂一片嘘声,公鸭嗓二人和老道也都呆若木鸡。那少女面如满月,淡扫蛾眉,双眸含春,满脸娇羞。只见她嘤咛一声双脚乱跺,指着老道说:“你好无赖!”老道面露愧色尴尬的说:“贫道失礼了,给姑娘赔罪!”说完长袖又是一摆,地上的竹笠飘飘忽忽又回到少女头上,这一手上乘功夫令满堂一片叫好。少女伸手甩掉竹笠,赌气的说道:“臭老道欺负人,看我师父来不收拾你!”老道微微一笑:“你师父是谁啊?”少女神情傲慢的说道:“老道的对头花和尚!”老道一听突然一愣,脸上表情瞬间变化不定诺诺说道:“原来是这个臭和尚,真是克星。”沉思了一下忽然问道:“听说那臭和尚已经关门了,怎么又收个弟子,你叫什么?”少女扬起头颅骄傲的说:“江南牧家,牧夕阳便是在下。”老道一惊:“江南牧家!难怪你这么傲气。”“牧夕阳!”满堂众人都被这个名头所惊呆。旁边站立的掌柜耗子豁然开朗,难怪觉得此人怪怪的,原来是江南牧家的。
江南牧家,大行祖皇帝曾经亲自御封为“江南第一家。”其声望财富武功都是江南首屈一指无人项背。到了康熙年间虽然有些衰落,毕竟死了的老虎比猫大,根基犹在不可小视。尤其牧家第三代传人牧夕阳拜花和尚红尘一僧为师,武功大有长进,成为同一代少年中的佼佼者。花容月貌再加童心未泯,难免到处调皮捣蛋惹是生非,牧家势大,又有高师罩着,令许多江湖中人十分头疼。
场子已经摆开了,老道也只好硬撑着,他说道:“你师傅咋地,你师父武功也不过尔尔,和贫道不相上下,还怕了他不成。”看到老道明显底气不足,牧夕阳心里偷偷乐了起来,嘴里得理不饶人的说:“臭牛鼻子,这是你说的?别后悔!”话音未落她就欢叫起来,纤纤玉手一指门口:“我师傅来了!师傅!”说完就扑上前去。
门口处,一个披着袈裟的和尚手里拿着个要饭钵嘻嘻哈哈的走进来:“徒儿,谁欺负你了,师傅帮你砍他。”牧夕阳扯着和尚的手不住摇晃,撒娇的说:“就是那个臭牛鼻子,臭老道,臭癞蛤蟆!”花和尚用手在破旧的袈裟上抹了抹,抬头在大厅中一扫,眼睛精光一闪,满堂的食客怵然一惊,顿感有一种无形的压力逼近。当扫到那个老道身上,花和尚突然一笑:“哈哈哈,牛鼻子别来无恙啊。”老道连忙起身,双手抱拳拱了一拱说:“托你的福还说的过去。”花和尚爱抚的摸了摸牧夕阳的秀发,嬉皮笑脸的说:“臭老道老了老了怎么还轻薄起来,欺负女孩子家。”老道十分尴尬的一咧嘴说道:“这.那.这”花和尚凛然一瞪面罩寒霜:“这个那个什么,这是我的徒弟,岂容你来揉搓。”话声一落,右手微摆,又脏又臭的要饭钵慢慢旋转着飞向老道。身旁的牧夕阳知道师傅用的是少林内家功夫,怀着幸灾乐祸的心思,双手平举微微推动,空中的要饭钵更加快速的旋转起来。
老道岂是等闲之辈,知道厉害,连忙双袖急摆,两手平举催动内力与之抗衡。要饭钵飞到老道面前三寸停住,双方内力驱动或停或近不离方寸之间。要饭钵只在老道面门处悬空进退。其实那花和尚只是用了七成之力,回头对牧夕阳笑道:“徒儿的功力又有长进了,估计那臭老道还能挺一会儿。”牧夕阳妩媚一笑,吐气如兰娇声说道:“师傅不许偷懒,赶紧弄翻那个臭老道,给徒儿出口恶气。”花和尚桀桀怪笑一声,猛一运气,身上袈裟鼓荡起来,就听“咔嚓”一声,老道无法抗拒强大内力逼近,身体靠在桌面上,桌面禁不住压力从中间碎裂开来,老道脸色苍白汗下如雨。这时花和尚哈哈一笑双手往回一钩,仍在空中悬着的要饭钵缓缓回到手中。老道如获大赦顿时身子一轻,萎顿的坐回凳上。花和尚拍拍牧夕阳的肩头:“徒儿走吧,够他缓一阵了。”牧夕阳皱皱鼻子调皮一笑:“嘻嘻,还是师傅英勇神武所向披靡哈。”两人大摇大摆的向门外走去,牧夕阳边走边回头冲老道做怪态:“臭老道!”萎靡不振的老道一梗脖:“你!.”牧夕阳回眸一笑跑了出去:“癞蛤蟆!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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