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虾米这小子,从小就淘就野。
4岁时,虾米就把他家所有能拆的东西大多都拆了,按照现在的说法是“研究研究”,比如挂钟、戏匣子、缝纫机,还有他老爹上班骑得“匈牙利”,“匈牙利”属于“倒链儿闸”的那种洋自行车,可复杂可难拆了,拆了之后又攒(Cuan,二声,组装之意)不上,让老爹狠狠踢了一脚。
那一天,虾米缠着南院比他大 7岁的来成哥非要去南沙河,南沙河在矿区南边,路挺远的,来成哥嫌他是个累赘,便给他出了一个难题,他在平地上画了两条线,说是去南沙河必须要路过一条水渠,水渠宽度就等于这两条线的距离,“如果你能跳过去,我就带你去。”虾米后退十几步,憋足劲,咚咚咚一通助跑,起脚,猛地向前一跳,嗖……巴唧,惨,完了,掉“水”里了……
虾米还是去了,那水渠,是来成哥背着他过去的。
南沙河特别的好玩儿,那水呀,是透明的,捧上一口,甜甜的,那沙呀,是金色的,躺在沙滩上,烫烫的,暖暖的,脚板踩着河底,软软的,柔柔的,齐腰的河水,拥着你一荡一漾的,更有那无数的小鱼,亲你的小腿儿,吻你的脚丫儿,痒痒的,麻麻的。抬眼望去,天悠悠,云白白,风轻轻,水灵灵……
沙河边有 6棵大柳树,树干可粗了,树冠可大了,树荫下一坐,轻风一吹,娘呀,真舒坦。再看看花生垄间鬼头鬼脑的小蜥蜴,荞麦丛中飘来飘去的花蝴蝶,听着豆地里振翅的蝈蝈和柳梢上呼哒肚皮的知了你一来我一往的对歌,虾米醉了。
来成哥猫儿着腰在河里摸鱼,虾米看着看着,眼皮儿打架了;来成哥越摸越远,影子越来越模糊,最后在虾米的视线中消失,虾米睡着了。
“虾米…虾米……”似有人呼喊,“虾米…虾米……”不仅是一个人,“虾米…虾米……”虾米听出了是老爹、老娘和大哥的声音,睁开眼,周边灰蒙蒙,坏了,天都快黑了,家里没法不着急。虾米嗖地爬上树干稍细一点儿的柳树,虾米怕挨打,又怕他们走远了,怯生生地:“我在这呢……”
老爹冲过来,说:“别急,虾米,手抓紧了,慢点儿,爹接着你,哎,对,好,对,慢点儿,好好…好…好……”
老爹前边的“好好”是沉稳的,温和中透着鼓励,后边的“好好”是伴随着老爹掴在虾米屁股上的大巴掌,合着“啪啪”的响动,硬狠狠的。
很快,虾米的屁股就不疼了,比南沙河更远的草甸甸据说更好玩儿。那一天,虾米揣上一块玉米饼子,踩着露珠,尾巴似地跟着来成哥、二丫、三钻儿他们一大帮,又紧追慢赶地走了。
草甸甸是南沙河的家,别看南沙河细不溜秋,它可是从老远老远的大北边,有牛有羊的大草原冒出来的,小河弯弯曲曲,跃群山,透长城,穿丛林,漫沙丘,一路淙淙,在靠近海边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囤成好大好大的水面,然后咕咕噜噜地吹着气泡泡,慢慢钻入泥土中。
这好大好大的水面就是草甸甸(湿地),可漂亮了,草甸甸的边缘是满眼的芦苇,笔挺的芦杆儿在拔节,此起彼伏地发出“哔哔”的声响,一阵风过,芦叶似手拉着手,帮衬着芦丛弯下腰,再站直,显示着它们的团结,那芦花,更是簇簇紧贴,像束束浪花在聚集,朵朵白云在翻滚。草甸甸的水皮儿上,飘浮着一望无垠的三角叶,那是菱角的叶子,绿叶的上边,是一层层的白色小花,像晶莹剔透的雪。
虾米摘了好大的一丫荷叶,盖在头上,把捉来的鲫鱼、白条儿、麦穗儿、泥鳅等用芦杆儿串成一串串,放在火上翻烤,饼子就小鱼,美美地吃着。把芦苇深处的绿脖鸭肚子里的馋虫,都给勾出来了。
因为道远,他们这次来,当天是不打算回去了,太阳落山后,吃在哪儿,睡在哪儿,虾米一概不知。火烧云褪后,躲在草甸甸里的天鹅、芦雁、水鹳也都睡着了。虾米的小身板一阵冷似一阵,月亮爬上来的时候,虾米冻得上下牙一个劲地磕哒,最后,最后……虾米偎在二丫的怀里,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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