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
写信的故事是如此绵长,以至于有许多细节已经记不真切。但人是鲜活的,纵然时光变迁,那些最初的感觉不会改变什么。其实很感谢那些写信的朋友陪我度过了那么多寂寞无依的日子,可能在那些生活单调与经济匮乏的时代里,有那些文采飞扬的信件可以阅读,也有那样可爱的女子可以幻觉,还有那些友情的温存,活在那时人其实也是很幸运的了。
从来没整理过自己的信件,一般都是集中起来束之高阁,想找一封信时,几乎找不到。这次花了大力气,按寄信人的名字分门别类全都分拣开来。琳的信引起了我的特别注意,因为我记得她在信中告知过她的QQ号码,并且通过那号码我和她在网络上也联系了几年,只是在06年的时候,自己的主QQ被盗号,再也打不开了,也就从此和琳在网络上失去联系。
果然,在一封01年的信中,找到了她的QQ号码。要知道那些网络尚未普及的年份里,一年也难得上几次网,要碰到Q上的好友更是难上加难。如今可不同,好些人都可以成天泡在网络上的。
我注意到一个事实,写信终结的年代和电话普及与网络兴起的年代是一致的。我在想,尽管网络和电话都无限方便,但的确是这两个杀手终结了无限美好的信件时代。
我找出琳的全部信件,通信时间从95年到01年,共32封信。除了她回的第一封信很短之外,其他绝大部分都是很长的信。95年是什么概念?我买的一本95年版的水浒,尽管保存得很好,但书页已都泛黄了。而琳的信却基本保持了原样,这是很值得欣慰的。
上线查找,还有那个号,立刻加好友,跳出她的认证留言,我留一句,是否还是琳的号码。之后去查看她的QQ空间,空间许多她的照片,我一眼认出来。好多生活照片和她在各地旅游的照片,我印象中见过她两次,但从未向她要过照片,而她现在的照片让我感觉岁月在她身上没有留下痕迹啊。我觉得生活中有一类女子,真是天山童姥,任凭岁月变迁,人还总可以那样妩媚娇俏,琳就是这样的人吧。她的网名似乎还是以前那个:蓝色罂粟。
她的Q上的公告栏有个网址,我复制打开一看, 原来是一个网店,她是个网上的老板了。卖的是服饰之类,我感兴趣的是告之顾客的一段话,原话是这样的:这里的美丽与宁静 与你分享/我的认真 想与你的认真交换/不要议价 不要撒娇 更不要无理取闹/看不中请优雅转身/我店里的宝贝 看中的请拿走/这些我深深喜爱的 希望你也能喜欢/希望我的努力能被你看到/这是我的幸运 也是你的幸运/亲爱的 若你来到这里 请相信我。
我觉得撒娇这个字眼在这里是点睛之笔啊,虽然亲爱的都叫上了还不让别人撒娇,多少有点霸道,但这也正是琳的个性吧。
Q上传来消息,蓝色罂粟已经通过我的好友申请了。只是看到她的Q依然隐身,不便去打扰她,或许她在忙别的事情吧。
之后浏览她的原创文章,看来有空间就是方便,不明白那么多人怎么把空间都锁定了呢。她有篇文章题目是《一无所有》,大约说她写了好多年的日记,不是电脑误格式化,就是中国博客网的一夜消失,感叹多年记录化为乌有。我觉得她忘记了另一种心情形式的保存,那就是信件,我还完整保存着她最青春年代的 记录,如果她需要,我可以打成电子文本传给她。现在已经打完5封信的内容了。有时对自己的笔友觉得亲切,很大程度是因为他或她见证了自己的青春岁月,一同成长思考,一同毫无保留地分享彼此的心境。时间久了,记忆深处的回想与对语,依旧很清晰,在这个意义上我觉得自己就是活的化石。
和琳通信的时候,琳还没有18岁吧。我是在电台的一档空中交友节目中知道琳的资料地址的,可能那时我的心也比较苦闷,给她写了信,没几天就收到回信,但更郁闷的是,她对我的质疑,原信很短,是这样的:
“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是先暂且放下好不好。
我想问你是否认识我,而我的地址是谁给你的。
要做朋友的话必须有个前提,我不想让自己莫名其妙,我觉得我还没出名到不通过任何媒介就有陌生人来信的程度。
希望你能跟我说明一下。
祝快乐。多想些美好的事情,生命的存在也许并不如你所说的那样。”
我现在都不明白那个电台的交友信息是不是她自己发出去的。当然这个已经不重要了,当时我也只是做个解释而已,但她的第二封信则态度有了很大的不同,似乎完全把我当做朋友了。“ 今夜轮到我向你诉说心情了,是否有些奇怪呢?很多抑在心头的话想找人说出想有人倾听,而面对的最好是一个全然陌生的朋友。所以我选择了你,是否在意我又一次地蛮不讲理呢?”
信就是这样一封一封写了下去。琳是个视音乐为生命的人,苦练了几年电吉他,会唱会弹,那时创作过许多原创歌曲,小小年纪和一些音乐人就有了交往。我总是认真聆听她的故事,直到现在我依然在想,琳可能什么都不缺,缺的就是一个出名的机会吧,不然她比今天的任月丽能走得更远。
工作的变更,家庭的变故,感情的飘渺都让琳承受着生活更多的内容,我在想,若不是这些,可能琳也有更多时间来追求她的梦想,那她可能又是另一番光景了。但从另一面来想,过平时的生活,拥有一个小女人的幸福,其实也未必不是一份生活很好的拥有。
那时她周围的人都说她外表像个大家闺秀,而她承认自己内心依然有很多叛逆。在琳二十岁左右的时候,她到广东一个音像公司打工,那时她不无自豪地说,公司里装扮最靓的就是她。稍后又在那边一个打印店里打工,那店里只她一个员工,我记得她描述过这样一个细节,那就是她郁闷的时候,一个人坐在门口喝啤酒,寂寞无依的那些日子,真让人心疼。
但她还是能坚持写作,许多报章发表了一些评论文章,似乎学习一直是琳的主题,很早就说要成考,希望之后能去读音乐学院,以便能更接近自己的梦想,可现实的骨感如此明显,很是让人无奈的。
回到本地,考了些职业资质证,又自考了学业。我记得到她家去看过她一次,好不容易找到的那个小区,琳拿出她的歌本给我看,那上面全是她的心血。在她们家阳台,谈人生和理想,谈现实与生活的无奈,以及对未来的憧憬。
或许是受到琳的影响,我后来也去参加了全国自考,大约花了三年时间就考完了专科和本科。她弟弟要借用公共课的书籍,我才得以又见到她一次。
以后上网的时候,碰到她时,她大多是下载一些音乐资料,有次她说在看书,看郭敬明的书,问我知道不?我茫然,郭敬明是谁,在当时我脑海里的现当代作家中我一点印象也没有。
那些年常常停电,琳不止一次地说她在微弱的蜡烛下给我写信。她的字体是有些棱角的,但整体上又很整洁美观,给人那种柔弱中的坚强感觉。
琳说和她以前写过信的男孩,最后都顺理成章的成了男朋友,她希望我是个特例。但我当时没有好意思说,其实那些和我鸿雁传书的女孩,无一例外也都是我的梦中情人。
不知道琳现在有没有静下来写小说呢,因为她和我说过:“写作是你的专长,我觉得你还是别放弃,管这世界怎么变化,它变它的,你写你的,思想不停止就行了。等到你又写完满满的一本,如果找不到人送,就送我好了。精神上的产物我是绝对珍惜。总之就是一句话,我希望你还是能够继续写下去,等我以后静下来想写小说了,你可以当我的老师,也可以当我的第一个读者,O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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