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他醒了,好一会儿没有动,只是睁着眼睛看着黑黑的屋子。阿雪还窝在他的怀里睡觉,他觉得被阿雪枕着的右胳膊有些酸,但他没有动,只是用右手指轻轻划过阿雪光光的脊背,阿雪依旧在睡。 他用空着的左手拿起了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刚刚五点十分。这在春天,尤其是晚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但他不能确定,窗户被厚实的深红色的窗帘遮住了,窗外的光辉一点也不能透进来,何况他已经许久没有在这么早的时候起过床。屋外传来汽车断断续续的鸣笛及人的说话声,被窗户隔绝在外的声音像一块实打实的烙饼,让屋子里的人听起来充满空洞的忙音。他觉得屋子里的空气让人沉闷,但是他没要动,只是依旧让微酸的右手指划过怀里人儿的光滑的肌肤。 他强迫自己闭上眼睛想再睡一会儿,于是在迷迷糊糊中时间来到了六点半。 他觉得有人在捏他的鼻子。他就用手将爱做恶作剧的人儿的手移开,他想什么也不做的再迷糊一会儿。但是刚刚躺在他怀里的人儿并没放弃自己的打算,于是在咯咯的笑声里他醒了,呈现他眼前的是两只雪白的乳房,他就对着这两只乳房笑了笑。 “阿嘉,阿嘉,天都亮了,还在睡。”阿雪说。然后如鲤鱼一般咯咯的滚进了阿嘉的怀里。 “哦,天亮啦。”阿嘉说。 他搂着怀里的人儿,让彼此的肌肤贴在一起。柔软,广顺,富有弹性,如一对猫。 “把窗户打开吧,屋子里太暗啦。”阿雪说。 “嗯。”阿嘉说。他站起来,坐在床边靠窗户的地方打开窗帘,阳光透过窗户一下子水波一般荡漾而来,照在阿嘉赤裸的上身上。阳光太亮,让阿嘉好一会儿才睁开眼睛。他打开窗户让早晨微冷的风掠过肌肤。他就那样对着窗外看了一会儿,让外面世界各种杂乱的声音透过耳膜直到脑海。 “阿嘉,阿嘉——”阿雪喊着。她爬过来搂住他的腰。 “怎么?”阿嘉说:“冷。” “嗯。我们继续在被窝里躺着。” 于是他们在晨光里做起了爱。 屋外的阳光依旧强烈。他闭着眼睛用手捋着阿雪的头发。让空虚蠕虫一般在心中嗜咬。 “阿嘉——阿嘉——”阿雪说。 “哦。” “我要起床啦,我还要去上班。” “嗯。到起床的时候了。”阿嘉说。 于是阿雪走下床。光着的身子丝绸一般在屋子里闪烁。他依旧躺在床上,把两只手放在脑后看天花板。 “你也要起床啦。你要送我去上班呢。”阿雪说。 “好。” 他走进洗手间。眯着干涩的眼睛看着自己有些发黄的瘦脸颊。他打开喷淋,让管子里的水放一会儿,直到管子里水的温度让自己满意。于是他就让带着些许温度的水来清理身体内部的疲惫。 冲过澡之后,他刷了牙。又对着镜子看起了自己。他梳起了头,并刮掉嘴唇两边黑黪黪的胡须,让自己看起来像是那么一回事。 “这样看起来就清爽了许多。”阿雪对走出卫生间的阿嘉说。他们抱在了一起,然后接吻。 “我这样看起开是不是更好一些,我是说更有为青年一些?”阿嘉问正在收拾挎包的阿雪。 “的确,看起来更像是那么一回事。” “只是像是那么一回事?我是说你是不是更喜欢现在的我一些?” “任何时候的你我都喜欢。” “哦。”阿嘉说。 他们手拉着手,踩着阳光走出旅馆,顺着大街向阿雪所在的工厂走去。人行道上闲人并不是很多,倒是街上骑着自行车与电瓶车的上班的人群汇成了长流。 在这靠海的地方,风吹来的空气很清新,天空也异常的蓝,偶尔飘忽着白色的云朵。阳光透过茂密的树梢零散的散落在行人的身上,轻轻颤颤地,如蜻蜓点水一般的吻。他们穿过红绿灯,走到街大另一边,在一家专门卖包子与豆浆的早餐店里买了早餐,一边赶路一边吃。 “豆腐包子挺好吃。”阿嘉说。 “香菇青菜的也挺好吃。”阿雪说。 “这家的包子不错,也不贵,挺好。”阿嘉说。 “可是你也吃不到啦。” “这倒是。我想还会有机会的,是吧?” “谁知道你什么时候还会来。”一说到阿嘉要走,阿雪的眼帘就耸拉了下来,人也沉默不语了。 “这个城市的绿化很好。”阿嘉说。 “你就不能来这里上班么?”阿雪问。她一只手拿着吃了一口的包子与还未开口的豆浆。用另一只手搂住了阿嘉的肩膀,哭了。他们停在路边不走了。 “阿雪,我说阿雪——”阿嘉说。 “你就不想来这里上班,你就想一个人——”阿雪哭的更大声了。 “没有。”阿嘉说:“你也知道,并不是你想在一个地方上班就能在这个地方上班的。” “你就是,你就是,你从来就没有考虑过我——” “嘿,我说呀。你可不要无理取闹。” “我怎么无理取闹了。这是事实。” 看着挂在阿雪脸颊上还在往下淌的泪水,阿嘉觉得现在自己已经丧失了再说话的勇气。好一会儿他才对仍在抽噎的阿雪说:“雪儿,该上班了,要迟到了。” 他们在阿雪公司的大门边分手,他只是轻轻地拥抱了一下阿雪,然后分开。他看着阿雪没有回头的走进公司的大门,看到阿雪的背影如天边悬垂的云朵,慢慢消失。 阿嘉转过身体,抬步向前,他知道阿雪这个时候一定会在某一个角落里注视着他。阿嘉没有回头。 路上的行人依旧如梭,车水马龙。阿嘉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穿过一条条街,路过一座座拔地而起的房屋,看着一张张陌生的脸庞。头顶的阳光依旧灿烂,徐徐地风从海边吹来,带着生涩,如母亲穿过头发略带生硬的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