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雪夜听风 于 2013-8-15 14:33 编辑
第一章 记忆中的父亲
1.我每次回到豆腐镇,都是跟父母和兄弟姊妹们的事情有关。 随着岁月的流逝,所有关于豆腐镇的消息,也总是能够牵动着我的内心回忆,就像儿时的春天,家属院外面那条堰沟放水时带来龙羊河上游的沉渣一样,平时不会引起人们的注意,而在这游来的水来临时,总是能够引起孩子们的一片欢呼。 尽管事隔多年,在多少次的睡梦中,我看到了那渐渐变得清澈的水面,倒影着桐油花的身姿,将那叫做被记忆的东西渐渐地唤醒,在奔流冲击的状态,一次又一次涤荡着我内心的感情波澜。 1976年,松潘平武大地震发生前夕的那个阳光灿烂的下午,父亲许大山站在楼下,像一头愤怒的狮子吼叫着骂着。每当记忆里闪现这个画面时,我总是禁不住会热泪盈眶。 现在,我每隔个两、三年才能回到豆腐镇。所有关于豆腐镇的消息,我大致是通过以下三个渠道获得。 一个是通过电视新闻画面中,偶尔会看到,并且依然能够唤醒我对于父亲那种眷念情感的很小的细节,虽然电视中的画面仅仅是短暂的几秒的时间就又消失。 再有一个渠道,就是通过电脑互联网在我正在为这部小说创作而查阅豆腐镇相关历史资料时,透过春天窗外的阳光,站在小城自己家的阳台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继续从事着纯粹属于自己的工作。 还有一个就是二表哥时不时通过手机给我发来关于年迈的母亲和姐姐小弟家的消息。 就在昨天晚上,小城又拉响了消防警报,我正想从我家六楼另一边的厨房窗口拉开的铝合金窗口那条缝隙中探出脑袋,想看一下究竟,就收到了二表哥发来的短信。 我打开手机以为是病中的母亲发生了什么事情,多少有点紧张赶紧打开了短信。二表哥在手机短信中写道:“又降温了,你要注意身体哦。” 我就立即给二表哥回复:好的,知道了。 我的这个二表哥,一直就是这样,常常是在突然想起我的时候,就会发来手机短信,或者干脆直截了当拨着我的手机号码。 二表哥好酒,常常是在喝了酒,在醉意朦胧的状态,喜欢四处打手机电话。我知道这是互联网时代许多男人的通病。 我知道如果我不立即给二表哥回复手机短信,用不了三分钟,二表哥就肯定会将手机电话给我打过来,并且,没有一个小时的通话时间,他是不会主动关机的。一种就是二表哥酒没醒,手机电池没电了,而另一种就是他继续在酒桌子上又去奋战了。 而在此时,我倒是真希望二表哥将手机电话给我打过来,十分钟之后,我的手机却没有了任何动静。 我就在自己家宽大的阳台内,喝着妻子为我用开水冲得一杯产自云南的速溶咖啡,问正在我家做作业的外甥,“阳阳,那里失火了?” 阳阳埋着头说了一声,“不晓得。” 说完,阳阳继续自己的功课。 我又继续对逝去的父亲的回忆。
2.1976年的春天,豆腐镇家属区内“小道”消息四起,关于地震的传言像每次重大的来自上边的“最高指示”又发表时,父亲他们都要敲锣打鼓欢呼欢庆一样。 在我的记忆中,父亲站在五彩色的材料扎制的电瓶三轮彩车中间,举着红绸捆绑的锤鼓棒,拚力打着直径近二米左右的红色大鼓,“叮叮咚咚”沿着钢厂那个叫“二万八”的露天广场兴高彩烈的飞舞。 并且,站在父亲身后的女工们,一手扶着三轮彩车栏杆,一手将花花绿绿的传单纷纷扬扬抛向了天空。随着与阳光一同降下的传单。空气中的色彩吸引着子弟校放学的孩子们,闹着叫着跳着去追着色彩好看的彩色纸屑。 我看着记忆中的父亲,高大而执着,双手上下翻动,心里感觉非常自豪。 因为我的父亲是那么的英俊潇洒! 父亲作为主鼓手,其它三个男人随着父亲的节奏,也举红绸捆绑的鼓锤,双手翻动,“咚,咚,咚,咚咚咚——”,四个男人围在这只红色大鼓的四周,都穿着崭新的蓝布工装,非常潇洒地表演着打大鼓的节奏技巧。 父亲的表情非常陶醉,方脸浓眉,挺直的鼻梁,厚厚的嘴唇,就像那只出土于汉代的著名的“鼓伎俑”一样,手舞足蹈的,被我定格于岁月的深处。 那一年,父亲刚满三十三岁。 而在1964年国家决定要搞“三线”建设之前,父亲他还在湖北一个国有大型钢厂轧钢分厂初轧车间当工人,1965年9月底的这一天,父亲像往常一样,下了班在车间大澡池里洗了澡,吹着口哨,推着自行车走到钢厂大门口时,就碰到轧钢分厂的书记叶小南站在分厂收发室的门口。 “老许,老许…” 听到叶小南叫自己,父亲立即架好自行车,掏出一枝香烟,与此同时,叶小南书记也掏出了一枝比父亲的香烟高级的香烟,双方同时为对方敬着香烟。 “叶书记,您俩有么子事?” 父亲把叫叶书记的叫成了叶“嘘记”。 这是典型的湖北人的发音。 “您俩”是湖北汉口武昌一带的发音,就是同辈人遇到非常客气的招呼。
3.1965年的春天,父亲随着第一批先遣被派到豆腐镇的工人骨干,随同钢厂叶小南书记从湖北来到了豆腐镇。 在岁月当中,我始终认为,自己父亲埋葬的地方,就是家乡。 听我母亲说,父亲到了四川跟一个姓袁的年轻技术员住在一个单身宿舍。 父亲喜欢京戏,喜欢在下班的时候,从小袁的桌子上,取出一张上海产的黑胶木唱片,放着《红灯记》。
到了1971年的秋天,小袁居然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