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雪夜听风 于 2013-12-7 16:48 编辑
扛大刀，是小城未婚青年中的一句常用语。
其意思就是介绍人给某男青年介绍认识一女青年，这男青年不好意思，于是，就再三邀约平时最要好的伙伴一块儿去奔赴约会。陪同的这男青年义气之举，就称为扛大刀。
都是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小城单身汉最多的单位，一个是小城中学。因为国家分配，就来了许多年轻的大学生。另一个单位就是商业局。说来也是有趣，中学的男教师多，商业局女孩子多。
小城中学位于城北地带，而商业局却位于城中心地带。
那些才参加工作的女孩子们在职业上被称作是营业员。就是在小城十字街口，那家最大的国营商店里站柜台。
在八十年代，男女青年恋爱既是非常正常的事情，也是那些叫作介绍人的大妈、大婶们最乐此不疲的事情。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天经地义。问题是那时在小城几乎就没有什么社交场所，尤其是在八十年代初，小城因为偏远而封闭，大家都是依着单位的作息时间上下班。
唯一的娱乐就是星期天晚上，小城电影院要放电影。记忆之中，仿佛一周大约是要放两场电影的，主要时间大都是在星期六或者是星期天的晚上。
介绍人主要是由单位那些热心的大妈、大婶们所担任，她们口齿伶俐，人缘好，对于单位和其它单位男女未婚青年的情况资料掌握得也非常准确。
因此，她们经常爱干些牵线搭桥的事情。如果那一对男女青年成功步入婚姻殿堂，介绍人自然功不可没。在结婚仪式上，介绍人是要和双方的父母及长辈们坐在酒宴上席的。
中学男教师中，有几个“老大难”。说来也是奇怪，越是“老大难”这些大妈、大婶们就越是上心热情，仿佛不牵线成功，就是革命事业不成功了一样。
这些“老大难”一个是“老三届”K先生，一个是比我提前一年参加工作的W先生和N先生。
先说K先生。他老哥家境条件不是很好，父母都在农村，他又是家中长子，下边的兄弟姊妹也都在务农。但是，K先生有才华，业务能力没得说。
K先生除了家境条件不好，就是其貌不扬，五短身材。自然从感官视觉效果上，显然不会赢得女孩子们的好感。
W先生跟K先生的情况大同小异，只不过W先生年轻一些。
N先生却不同，不仅家境好，干部家庭，而且人也长得牛高马大，仪表堂堂。然而，名声却不太好。N先生是中专毕业，由于是干部家庭，娘老子当时又有一定实权，所以，他在乡下一所学校混了两年，就被父母想方设法调入了小城中学。据传言，N先生在乡下乱搞，按照那时女孩子们的话讲，小N，那可是一个公子哥，风流得很呀。
所以，这三位就成了小城中学的“老大难”。
我还记得那是一个冬天，天色渐晚时分，老K站在校园那棵大树下，仿佛是专门等待我似，他见我从单身寝室里出来，嘴里叼着一枝香烟，因为风大老是划不燃火柴，或者是火柴划燃了，却被妖怪般的山风给吹熄灭了。我背过风，划着火柴，在火苗又将吹熄之际，只见一个矮小的身影围了上来，“阿风，你娃烟瘾真大。”
幸好这及时围上来的身影，挡住了风，让我好不容易总算将一枝香烟给点燃。
我惬意地吸了一口香烟，这才看清原来是老K兄站在我的面前，有些碍于什么却难以启齿似，“K老师，你有啥子事情吗？”
“阿风，晚上有空不？”
“有啊，空得发闲呢。”
“那，那，能不能麻烦你，陪我去商业局一趟。”
“哦——“我立即恍然明白，笑着对老K老师说，”又请我去扛大刀呀。“
语文组许老先生的老伴儿，就是小城中学有名儿的介绍人。许大妈生得非常富态，见人话未出口，脸上始终是笑眯眯的。老K老师的婚事，一直就是许大妈操心不已的事情。
或许女人天生就是爱操闲心的主儿。
在小城许大妈因为是在中学，自然手头人脉资源非常丰富，许老先生是建校时就在学校的元老级人物，自然也是桃李满天下。小城初中、高中的毕业生们，除极少数能够考入更高一级的学校外，绝大多数就是在小城的机关单位参加工作。几年不见，那些小丫头、小姑娘们就出落得亭亭玉立，如花似玉。许大妈有时在街上买菜，经常就会遇见许老先生的学生，许大妈就拉着这些学生，问长问短。并且，尽管事隔多年，许大妈记性又好，许多她家老头子的学生，她只要见到就能叫出她们的名字。
有时，人就是这么奇怪。越是得不到的就越是想得到。就像老K老师的婚事，越是不好找女朋友，许大妈就越是锲而不舍地执着为他牵线搭桥，许大妈还常常用李白小时候的那则故事鼓励着老K先生，“小K呀，不要灰心嘛，只要功夫深铁棒都要磨成针，好事不在忙上，你不愁找不到好媳妇儿。”
我甚至觉得，老K老师的婚事，渐渐都成为许大妈为第一介绍人面子而战的事情了。如果不帮助K老师找一个女朋友，不仅事关K老师未来的幸福，而且，也动摇着许大妈第一介绍人的地位了。
上次许大妈为老K介绍了一位父母家在小城，但是她本人却是在另外一个县工作的姑娘。因为嫌老K五短身材，所以，也就没有成功。那姑娘我见过一次，1.65米个子，身材非常好，唯一缺点就是双颊盛开着两朵高原红。那是在高海拔地区工作，因为长期受到紫外线照射的结果。那时，也没有什么有效的防晒霜之类的姑娘们护肤保健用品，所以，老K在离开姑娘父母家时，也有些愤愤不平，嘀咕着对我说，“嫌我个子矮，我还嫌她高原红哩。”
老K老师虽然是“老三届”，又是77年“文革”后首批考入大学的高材生，然而，男人的通病自然也对他不例外。令我想到鲁迅先生笔下的阿Q兄。老K显然是在用阿Q兄的精神胜利法在自我抚慰不平的内心情绪。
“哎，老K老师，你也不要太灰心，天涯何处无芳草。”
“阿风，老子要是有你这样的身高，还用得着让介绍人费心嘛。”
“就是，就是，你K老师学富五车，才高八斗，大丈夫何患无妻乎？“
第二傍晚，许大妈也在那棵大树下，反馈着那姑娘对K老师的印象看法，许大妈有些生气地对我说，“那姑娘以为给她介绍地是你呢。”
许大妈学着那姑娘的口吻，“哼，我还以为是给我介绍的是阿风老师呢，阿风老师还差不多，可以考虑一下。”
“许大妈，其实，我是不想去凑那个热闹哈，老K非要我陪同，你看，这事闹得。”
“下次，你就不要给小K扛大刀了嘛，人就怕比，一比就啥子都搞不成了。”
快到商业局单身职工宿舍门口，我突然想起上次扛大刀的事情，醒悟过来似找了一个借口，对老K老师说，“K老师，你一个人上去吧，我正好要去商业局家访，就不陪你了。”
说完，我撒开脚丫一溜烟地功夫，就消失在夜幕深处。
到了夏天，N先生又找到了我。
他老兄找来了两辆自行车，要我陪他去小城几十公里外的一个柿子区。
而且，他在将自行车交给我的同时，非常大方地向我甩过一包高级香烟。“阿风，陪我走一趟吧。”
大家都是在一个校园内混得的兄弟，既然兄弟开了口，我也实在找不出理由和借口拒绝小N老师。尽管我对于小N老师的那些传闻在心里也一直非常好奇，但是，却也因为碍于男人的面子，毕竟我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对于男女间的风流韵事，肯定不会是像许大妈她们那般充满着道德评判般的义愤填膺。
任何事情，怕就怕以讹传讹。
小N老师也不知道是得罪了谁，名声在小城教育界搞得糟糕透了。年轻的女老师们几乎到了谈N色变的地步。所以，小N不知道通过什么人，给他介绍了一位在小城柿子区粮站工作的女孩子。
所以，趁着周六，小N老师就找到了我，请我陪同他去柿子区。
骑着自行车，在坑洼不平的乡村公路上，小N主动给我说起因为何事，把自己搞坏了名声。
原来，小N参加工作不久，去了趟省城，那时，小N因为家境条件好，父母就给他买了台录像机。小城因为偏远，录像机也找不到什么好看的带子。
在省城，小N花了十几元，买了一盘黄色录像带，带回了小城他所在的那所乡下学校。到了晚上，他请了一个叫小花的女老师一起看录像。其实，小N老师也不知道具体盒带里是些什么内容。
果然，没放映多少时间，画面中就出现非常刺激的镜头。
乡下文化生活本来就单调，加上，小花老师对英俊帅气的小N老师本来就没有反感，如果不是录像带事件，甚至，小花跟小N很可能成为真正的恋人。
小花生得漂亮，平时没事时间，乡上的那些年轻干部、粮站的青工、派出所的年轻警官等，总爱往学校跑。千方百计地找些借口接近小花老师，从小城回来，不是给小花老师捎一把新鲜的蔬菜，就是替她带点日常生活用品。
小N承认，看着电视画面，小花和他都有些冲动，到底是年轻人，看着国外那些真人实战表演镜头，有些生理反应自然是在情理之中，小N没有控制住自己，拉起了小花老师的手。
却不料被其它来找小花老师的年轻人听见了，他们说不清楚是基于什么心态，或许是无意中把小N老师当成了情敌。
这事最后弄得连派出所都给惊动了。
小N老师跟小花看黄色录像被警惕性极高的乡下机关上的干部给抓了一个现行。
问题就在于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最后，这件事情被传得几乎带着传奇色彩了。说是小N老师跟小花正在办那事，录像机还正放着大呼小叫的画面。
这怎么得了？！
最后闹得小花老师自杀了三次，因为一个年轻漂亮的女老师的名声同样也被这件事情给弄得糟糕透了。最后，到了年底，小花老师找了一个部队上的年轻军官，结婚后没多久，就调回了内地。
“阿风，我真的只是拉了一下她的手啊，阿风，你相信我不？！”
小N之所以拉上我去扛大刀，我在想，无外是基于以下三个理由。
一个理由是，我是才从外地分配来的大学生，在当地无亲无故。况且，他发生这事时，我还在省城读书。具体详情我也不甚清楚。第二个理由是，我是见过世面的人，想必不会对此大惊小怪。三个理由就是，我为人随和，嘴巴严，不是那种听到风就是雨的那种男人。
“嘿，嘿。”听完小N的讲述，我多少有点尴尬地笑着。对于小N所说的内容，我既不能断定不是事实，也不敢轻易下结论，他所说的就是事实。
“那你这岂不是狐狸没打着，还惹了一身骚吗？“我边骑着自行车，边调侃着小N道。
”就是嘛，要是真像传说那样，老子就是一砣屎，也吃了。“
小N满脸的委屈，在小城教育界因为此事而成了名人。
W老师虽然也属五短身材，但是却精干，喜欢体育活动。
那一天，记不清是什么活动。学校给我们年轻老师一人发一张电影票，正好我跟W老师的坐位挨着。W老师也是那种碍于什么难以启齿的表情。对于那时的国产电影，我本来就没有太大的兴趣，所以，我就对主动W老师说，“是不是要约会嘛，电影票位置不错，送给你了。”
经过数次帮人扛大刀，我也学乖了。但凡这类事情，能够避免的尽量就避免。况且，君子成人之美。何况区区一张电影票乎？
在八十年代的小城，男女青年约会的套路无外是这几种。
一种就是由介绍人向当事人双方约好时间，在家中约会。
还有一种，就是像小N老师那样，骑上自行车到女方所在的工作地点去约会。
再就是最常见的就是像W老师那样，买两张电影票，在电影开映前十分钟，在电影院门口等着，然后，双双在第二遍电铃声音响时，礼堂内灯光暗下来，才坐在一起看电影。最多就是趁着大家注意力集中于电影银幕时，男方瞅准机会主动拉起女方的手。
还有就是夏天，树荫浓密时候的夜晚，领着女孩子专门寻找幽静幽暗之处（到了这一步，说明已进入了热恋）。
那时的约会肢体动作较少，大家大都是畅谈人生、畅谈理想，畅谈各自童年、上学和同学之间的故事。口才好的男生，往往就会赢得女生的青睐。仿佛没有谁规定，但在实际操作中总是男生，男人嘛是要主动的。
最亲热的肢体动作就是拉拉手，拥抱拥抱，最多就是亲吻。
含蓄内敛，是被视为美德的事情。
尤其是女孩子，在大多数情况，总是被动地等待着下次的约会。如果碰巧遇上那对方的男孩子木讷，介绍人就会发挥作用了。女孩子有什么话，也是通过介绍人来向男孩子传递。
譬如：女孩子好久没见到男孩子了，就会通过介绍人打听，是不是工作太忙了呀。介绍人就会找到男孩子，问这男孩子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甚至采取激将法，说那么漂亮的女孩子，你要是不愿意，别人可等着哪！男孩子就急了，说没有，没有哇。介绍人顺势会说，那好，这有两张电影票，七点半的，不见不散。
最后，交代一下几个“老大难”的结局。
第三年，K老师在屡经打击后，发愤考上了一所大学的研究生。说来也是奇怪，老K拿到研究生录取通知书那天，一个曾是他教过的漂亮女生，主动以身相许。老K也春风得意，笑着对我说，“书中自有颜如玉，此话不谬也。“
小N在他娘老子离休后，调动回到了内地一所城市，在市政府谋到了秘书的差使。不久，很快找了一个年轻美貌的女子，小N在给我的信中说，本市的女子，才不像山里的那么保守，她们才不管你的过去呢，人家才叫现实得很哪。
W老师却最终找到小城当地一大户人家的女子，差不多是有点倒插门的味道，管他呢，那家的女儿多，个个生得如花似玉的，唯一的秘密，不妨透露一下，就是那家女子有点狐臭。
有过多少往事，仿佛就在昨天。
然而，那些年的事情，经过岁月发酵，居然就成了故事，在我笔下流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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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12-7 13: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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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发表于 2013-12-7 14:34
看到后面，果然是这样。。。就连有女朋友了都这样厉害，您还真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