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饕餮先生 于 2013-12-26 00:30 编辑
人都免不了诱惑的,尤其是物质的诱惑,而我对于物质的诱惑源于乡村小店,就是偏于乡村一隅的小商店。 小时候,家境相当的不宽裕,能维持温饱就是最大的满足了。所以,村里的代销店,是我们极其向往的地方,因为那里有好吃的东西一直诱惑着我们。代销店不是每个村都有,而是乡里供销合作社在部分行政村的延伸点,有些较大的村则设有供销站。我们村的代销店就在庄子中央的南北小街(实际上村里就这么一条象样的街)东侧,掌柜的叫佐清,按辈份该是我的叔叔,是从部队退伍回来的。那时我们并不知道代销店这个名称,其实本来就没有名称的,一个小商店而已,总是叫作小店。如果晚上谁家的小孩迟迟不回家,大人们就说,到小店去看看,一准就在那。因为小店就是小孩子们的天堂,许多能满足口欲和玩欲的东西深深地吸引着孩子们,有水果糖,有麻花,有饼干,有玩具,有八响子子,打酱油也要到小店。就连大人们也喜欢糜集在小店,眼光时不时地瞄着货架上的飞马、华新、大运河、丰收、玫瑰等等牌子的香烟。如若下雨天,小店不但是躲雨的好所在,更是成了村人打发寂寞时光的好地方,人们在此张家长、李家短地闲聊、拉呱,坐井观天地说着与己有关或无关的事,直到雨停了,仍兴味盎然。 逢年过节,佐清就要到公社的供销社进货了,都是一些时令物资。八月半的前两三天,佐清喊上会撑船的本家兄弟从时杨庄(公社所在地)装回来月饼、鞭炮、蜡烛、煤油、白糖、食盐等日用物品,我们这些小孩子就会循着月饼的香味奔向小店,其实到了小店也只是朝竹篾篓里码放整齐的月饼望望,那贴着方块红标签、金黄色的月饼就像一只只小虫直往心里钻,刺激着饥饿的胃,然后流下欲滴的垂涎。而当春节临近时,佐清他们则装回大量日用品,果子是主打的,装了小水泥船的满满一中舱,请人一筐筐的抬上岸,我们就跟着走,仿佛边走边吃。这种感觉不是一般的好,虽然嘴上没有吃到果子,但心里却十分的甜蜜。 有时,母亲叫我到小店打酱油,佐清那里脱货了,我就拿着空酒瓶到村子北头的邻村仓家桥小店打,店主叫姚万龙(后来不知怎么弃商从政的,官至乡镇的正科级),是一个很会算账也很精明的已婚青年,待人相当和气。我打了酱油,一手拎着瓶子,一手拿着姚万龙找给我的零钱往家回。半路上不知哪来的惬意,就差快活得哼小曲,拎着的酱油瓶在空中划着弧线,绳子断了,酱油瓶摔碎一地,酱香四溢,零钱毛票也溅湿了。我傻了,这打酱油的钱可来之不易啊,回去怎么交差?……到了家,母亲知道了情况,板着脸要打我,遂问找的零钱哪里去了,我这才想起被酱油溅湿的零钱还在酱油瓶打碎的地方,我把它摊放在路旁的碎砖块上晾晒呢,回头去找,竟然还在…… 渐渐地,我长大了。总要走出家门,闯荡社会。 哪知道我的工作竟和小商店有关,因为我从事了税收职业。这个时候,乡下已不再是代销店一统天下了,国家政策开放,搞活经营,个体小商店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每个村都有一爿或几爿小店,我们税务所隔三差五的就要到乡村小店查看查看,了解经营行情,收取当月的定额税。大潭湾是小镇最西边偏远的一个人口相对密集的村落,分布了多个小商店,有个姓陶的老头开了一爿店,经营日用百货以及时鲜蔬菜等,我和同事找到他谈定额税的事,他有些不悦,说他的儿子在市里的教育部门任职,云云。又把爱好文学的我领到小店阴暗的阁楼上看那灰尘满面的一堆旧书……他的举动使我们多少有点介意,但下一步的工作又难以开展,于是我们苦口婆心地做工作,陶老头最终服了。 不过,乡下小店其实也挺难的,生意上并没有小镇或城里的小店赚钱来得快,货物较少,欠账也多。一般是夫妻开的店或是委托家中的老人照看,主要经营针头线脑、烟酒食杂等日用百货,混个生活而已。都是一个村子里的,东西随便拿,记个账也行,赚的差价有限得很。我走过不少的村子,对那些小店总要留意一番。小店大抵处于村子的交通要道或村部、学校、小厂旁,门面不大,连着一个晾棚,堆放一些饮料、啤酒等物品在门外。这年头,在小店谈闲的人也少了,即使有也多是一些老人,鲜有中青年人在小店海阔天空,似乎乡村小店落魄了。当然,我夏天回到老家时,还是要到村子南头小章子家的小店拎上一箱啤酒的…… 乡村小店就是这样,有过兴衰,历经沧桑。我们不能忘记,也永远不会忘记,在乡村小店里感受到的些许温暖。如果物质的诱惑仅仅是身体器官上的一点满足,那么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则是精神上的无比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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