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山庄的人们》（长篇连载）

红尘一僧 · 发表于 2011-2-9 21:56

上期提示：老高头微笑着从怀里再次摸出烟荷包，抓过小个子的一只手，往手掌里小心翼翼倒了点烟沫子说：“这是细伢子她姥爷去年从京城邮来的云南叶子。”小个子受宠若惊般的连连点头，“谢谢！谢谢高大爷！”

四

太阳爬过东山岗，沉寂的山村开始活跃起来。细伢子梳洗打扮一番后，蹦蹦跳跳的走出家门。雪雪依在门口大声叮咛道：“路上小心点，早去早回。”“哎！”。雪雪转身回到屋内，看看被细伢子弄乱的衣柜，一边收拾一边骂道：“死妮子，啥时候能长大呢，这样的性子将来到婆家可咋办？”收拾完顺手关上衣柜门。这是老式衣柜，衣柜正面是块落地式穿衣镜。雪雪望着镜子里面的自己，不禁凝神端详起来。白净的脸上没了往昔的光泽，眼角处布满细密的邹文，曾经乌黑油亮的头发已见银丝。春节新作了一套衣服，还是结婚时从娘家带来压箱底的卡其布。虽然十分得体，但丝毫遮掩不了岁月留下的疲惫痕迹。她轻轻叹息一声，坐在炕沿边上怔怔的想起了心事。

当年，田家在庄里是首屈一指的富户。爹爹田空蒙会一手铁艺活，方圆几十里谁家做个撮子、铲子等生活用具，都是出自田家。在这个几乎与外界隔绝穷乡僻壤，这可是了不起的绝技。几十年下来，田家最先盖起了石头底座的五间大瓦房，马车牲口样样不差。田空蒙性格怪癖，除了经济上的往来，几乎不与邻里接触。但是，雪雪已经22岁还没找婆家，在山里这已经有点晚了。雪雪妈属于闺秀，大门不出二门不进。当初能嫁到山里，已经是田家的福分了。这样的事雪雪妈更是退避三舍，只好雪雪爸硬撑着脸皮出面了。

太九，忘忧山庄第一大媒人。多年以来，她的足迹跑遍了山庄的每个角落。要知道，山里的村子很零散，分布广阔，一个山凹里或许只住几户人家，大点的自然村也不过十几户。所以，想跑遍整个山庄还真不容易。大约是土改开始那年，太九只身流落到山里。临行前，妈妈把家里仅有的几十元钱揣进她的怀里说：“孩子，现在搞运动，时世不太平，进山去吧，到你梅子姑姑那躲一躲。谁成想，这一躲就是十几年。

太九生性随和，为人热情，能说会道，深得山里人的喜爱。自打开始保媒生涯之后，更是名声显赫，尤其那些未婚的男女伢子们，都亲切地称呼她为“大姑”。久而久之，“大姑”就成了人们对她的普遍称谓。

田空蒙一进院子，太九就迎了出来。“哎呦喂，这不是田大哥吗，哪股风把您这么尊贵的客人吹来了？”田空蒙嘿嘿一笑点点头，算是招呼了。太九急忙往屋里让客。进到屋里，田空蒙把一篮鸡蛋放到墙角。太九拍着手说：“大哥这是干嘛？您能来我这茅舍就是天大的赏脸，还带东西干嘛，真是的。”说话功夫，太九手脚麻利的端来一碗热水，顺手放里几片茶叶，这是一般客人享受不到的礼遇。田空蒙抿了一口茶水，放下茶碗道：“大姑快人快语，我也不兜圈子，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为雪雪的婚事来托大姑帮忙。”太九盘腿坐在炕上，扯着嗓门说：“大哥这是哪里话，您家雪雪那可是百里挑一、千里挑一的好姑娘。能为田家保媒，那是我的福分。”说完，顺手从怀里掏出一个摺巴巴泛黄的记事本，用手指沾点吐沫边翻边东家长西家短的介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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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尘一僧 · 发表于 2011-2-13 17:57

上期提示：太久盘腿坐在炕上，扯着嗓门说：“大哥这是哪里话，您家雪雪那可是百里挑一、千里挑一的好姑娘。能为田家保媒，那是我的福分。”说完，顺手从怀里掏出一个摺巴巴泛黄的记事本，用手指沾点吐沫边翻边东家长西家短的介绍起来。

第五章

“咣当”一声响动，把雪雪从遥远的记忆中拉回到现实，她欠身向窗外看看，是自己男人放牛回来了。她用手背抹了一把泪水，抻抻衣襟走出房门。

“回来了？”老高头抬抬眼皮“嗯”了一声，然后把牛关进圈里，从雪雪身边走过进到屋内。雪雪一看男人的脸色，就知道有啥心事，连忙跟进屋里。“到底咋了？”老高头脱掉棉袄，转身坐到炕上，从怀里掏出烟荷包，卷了一支烟，默默抽起来。看着眼前这个跟自己过了半辈子的男人，雪雪内心有一种难以名状的恼怒和委屈。

当初青春年少，热血沸腾，理想、事业、家庭、孩子无不在俩人内心激起层层波澜。但是，漫长的岁月沧桑，艰辛的生活磨砺，青春时代粉红色的玫瑰梦早已暗淡无光，变成一抹灰色。自己男人肚里是有点才学，可在这远离尘世的穷山沟里，才学不能当饭吃，所以，他总是感到怀才不遇，终日闷闷不乐。为了让他振作起来勇敢面对现实，雪雪和爸爸没少开导他，可他偏偏又是个一条道跑到黑的人，认定一个死理谁也无法轻易改变。气的爸爸逐渐和这个家疏远起来，再加上嫂子二丫从中搅合，雪雪和爸爸之间也有了隔膜。后来细伢子长大了，俩家来回串动，关系才略有好转。

雪雪倒一杯开水放到男人身边，“他爹，你这么老闷着也不是回事，有啥话说出来，咱们商量商量”老高头深深吸一口烟，吐出几缕烟雾。“在村口老槐树下碰到小鸽子了”“他说啥了”老高头一五一十的把经过说了一遍。“啪”的一声，雪雪用手使劲拍了下炕沿“放屁！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话一出口，雪雪连忙用手堵住嘴，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竟然能骂出这样的粗话来。这就是生活天长日久的熏染，改变了许多东西。她控制下自己的情绪，“他爹，你也不用脑子想想，小鸽子早就瞄上咱家细伢子，和细伢子在一起的人，他能编排出啥好话吗？”老高头点点头，“理是这个理，但小鸽子说的也不都是凭空捏造，那几个后生我早就看着不大顺眼。”雪雪十分清楚自己的男人，耳朵根子软，遇事没主意。家里大事小情真到紧要关口，还是要自己做主。他看了一眼男人正摆弄的烟荷包，一缕柔情闪了一下。她心疼的拍怕男人的膝盖说:“行了，你也别犯愁了，等细伢子回来我和她好好唠唠，看看她是个啥意思。”老高头“嗯”了一声。雪雪回身从柜里抱出一个古色古香的木头匣子，这是临出嫁时雪雪娘给她装首饰用的。日子过的拘谨，也没啥首饰好放的，就用它当了钱匣子。雪雪拿出十五元钱递给老高头，“去，到前村耗子家，把年前做的豆腐钱还了。”老高头接过钱，揣起烟荷包，披上棉袄走了。望着男人有些佝偻的身影，雪雪摇摇头，轻轻叹息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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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尘一僧 · 发表于 2011-2-17 20:02

上期提示：雪雪回身从柜里抱出一个古色古香的木头匣子，这是临出嫁时雪雪娘给她装首饰用的。日子过的拘谨，也没啥首饰好放的，就用它当了钱匣子。雪雪拿出十五元钱递给老高头，“去，到前村耗子家，把年前做的豆腐钱还了。”老高头接过钱，揣起烟荷包，披上棉袄走了。望着男人有些佝偻的身影，雪雪摇摇头，轻轻叹息一声。

第六章

春节太九又着实火了一把，东拼西凑，好几对男女经她撮合喜结定亲之好。尤其是把自己侄子莫风成功推销给村里播音员年风，为侄子一家解决个老大难问题。因为年风在村上干事，所以，小年吃定亲饭那天，村长梅子竟然亲自到场祝贺。大凡村里红白喜事，村长都是打发人随个份子。所以，这让她兴奋了许久，成了逢人便说的头条新闻。

两个后生也没忘大姑的好，过年时，年风给大姑送了一块山外捎来的中国红丝绸布料，还有两包糕点。太九用这块布料做了一件红色夹袄，配上自己的墨绿色灯笼裤，花白的头发染的油黑油黑，显得年轻不少。今天是十三，她得在十五之前到梅子姑姑那拜年，别让姑姑挑理。大清早吃完饭，喂猪喂鸡忙活半天，梳洗打扮一番，提了一篮子鸡蛋出了门。

在一个封闭状态的穷山沟，传统观念根深蒂固，牢牢控制着人们的思想和行为。男女之间所谓的自由恋爱、自主择偶几乎是不可能。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是男女婚事的必由途径。即使存在一部分自由恋爱的情形，那也必须是在经过媒人穿针引线之后。否则，就会违背众人所能接受的道德范畴，成为众矢之的。正因为如此，媒人的地位在这里就显得尤为特殊。这种身份既无法进入上流社会受人尊崇，又和人们生活息息相关不可或缺。况且，这种几千年来自然形成的职业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做的，必须具备许多条件才行，比如察言观色、能说会道、见面既熟、信口开河等。太九这个女人天赋极好，十分全面的综合了这些有利条件，使她成为这个行当里的佼佼者，自然也就成了人们瞩目的中心。然而，最具讽刺意味的是，她也和大部分从事这种职业的媒婆一样，在为众多男女铺路搭桥、成就姻缘的同时，自己却单身一人，独守终生。

太阳已经爬的老高，人们陆续走出家门，村里热闹起来。太九紧赶慢赶直奔村中心的姑姑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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